看着虞州刺史笑眯眯的脸,跟在商清尧身边的宋悬却不免犯起嘀咕。
“虞州刺史额头上这是怎么了?好大一块伤口。怎么脸上像是被谁揍了一顿。”
虞州刺史听见了这句小声嘀咕,身体一抖,只感觉骨头又开始疼起来了。昨天那个漂亮得跟个仙女似的的罗刹,打人专挑痛的地方打。而且那罗刹毫无顾忌,连他的脸也照打不误。
要不是他还用得到自己,虞州刺史毫不怀疑他会直接把自己打残。
这样一想,虞州刺史的骨头和一身肥肉又开始隐隐作痛。
设宴在明月台,是虞州当地一处极有名气的楼宇,相传是前朝有一位官员梦见月中神女,为了追逐她的踪影特此建起明月台。故而明月台又被许多人称为“望仙台”。
明月台来历风雅,但在这任虞州刺史上任之后变成了宴饮取乐的地方。
宴席上觥筹交错,虞州刺史醉得微微眯起眼睛,忘乎所以然。还好他身上一牵扯就痛得龇牙咧嘴的伤口及时提醒他正事。
虞州刺史给下方的官员使了个眼色,立刻就有官员向成王遥遥举杯。
“眼下既有美酒美景,歌舞管弦,怎么能没有美人相伴?”
成王把玩着酒樽,露出个玩味的笑容,那实在很轻慢,像是已经看穿了在座这些人准备施展的鬼蜮伎俩。
虞州刺史笑呵呵地说:“我这里有一位美人,姿容绝俗,仰慕成王殿下多时。”他说着露出心照不宣的暧昧笑容,“不如今天晚上就让她伺候殿下。”
商清尧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他视线扫过下方,除了跟随他的几个将领,剩下的要么是大皇子的细作,要么是三皇子的手下,再不然就是虞州刺史手底下尸位素餐的家伙。
最后他将视线落在虞州刺史身上,眼神似笑非笑。
虞州刺史被他目光瞥得脊背发凉,但还是硬着头皮命人把那位绝世美人带上来——实在是他不得不这么做,毕竟他小命还捏在那个漂亮的罗刹手里。如若不按她的吩咐去做,他恐怕就要毒发穿肠烂肚身亡了。
反正端王殿下也命令他伺机杀了成王,如果那个罗刹能成功,那么也算是他完成任务了。如果不成功,成王殿下追问,也和他没有关系——反正他是胁迫的。
虞州刺史如意算盘打得叮当响,满心欢喜朝外面张望,见两个粉衣婢女提灯引路,一袭石榴红长裙的高挑美人缓缓而来,引得在场人呼吸一窒。
确实是举世罕见的美貌。
连商清尧也不由得握紧了酒杯,泄露出几分情绪。但这并不是为来人的美貌所震撼,而是惊讶于自己面前的人居然是帝京里的故人。
前不久他不辞而别的魏国公世子谢棠如。
尽管容貌稍有变化,但是商清尧不会认错。魏国公世子的气质独一无二,举世没有人可以模仿得一模一样。
可是谢棠如现在应该在白云观还愿,而不是以这样的身份出现在明月台,在这场不怀好意的鸿门宴上。
商清尧沉声:“过来。”
谢棠如走了过去,他倒没有一眼认出商清尧来,一来商清尧与在帝京时的相貌已经大不相同,而且刻意收敛的气势此刻也无需再隐藏,与魏国公府内那个“姚尚”区别太大。
何况谢棠如也从未将这两个人想到一起去。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他们身上。不少人都暗想,果然还是英雄难过美人关,瞧瞧这样的美貌,连成王都会为之心动。不过成王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性格,有些人不免心中为这美人可惜。
才子佳人,才是一段佳话。
但是成王从不是风流才子,而是他们这些文官惧怕又不屑与之为伍的武夫之流——虽然成王也看不上这些酒囊饭袋。
但谢棠如和商清尧眼底心中都没有什么“才子佳人”的想法,满堂华彩、灯影摇曳之间,他们仿佛只能在对方眼中看到彼此。
谢棠如半弯起眼眸,估算了下现在就动手杀掉成王的成功性,计算一番后暂且遗憾放弃,安静地坐在成王身侧。
雪白修长的脖颈在幽微烛火下光彩莹莹,犹如玉质;他鸦羽似的眼睫根根分明,藏住一对漆黑瞳仁,细看之下五官五一不是上天精雕细琢。商清尧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细看他,微愣后不由自主挪开了视线。
声调被刻意放软,如江南水乡小调,拨动心弦。
“成王殿下。”
以最柔软的语调念着这个称呼,谢棠如心底觉得好笑,成王成王,这么一个封号,他不成王谁成王?
商清尧定定地看着他,眼底明灭不定,忽然掷下酒杯起身,不待众人反应打横将谢棠如抱起,径直朝外走去,扬声说:“使君所赠美人甚合我心意,良宵苦短,本王先一步告辞。”
所有人都露出理解的笑意,哄笑一堂,无人劝商清尧再多留。
虞州刺史不着痕迹松了口气。
可总算送走那尊罗刹了。
谢棠如将半张脸埋在商清尧胸前,手心暗自攥紧,极力克制住自己心中涌起的杀意。
……如果成王当真敢在他身上实践什么“良宵苦短”,他一定会让成王明白何止良宵,命也可以短得很。
感受到怀中的身体绷得紧直僵硬,商清尧心底微叹了口气。虞州刺史四处搜罗美人,谢棠如生的好看,又不是虞州本地人,或许被那些不认识他身份又献上谄媚的人当成了普通人,抢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