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光明将那张照片拈了起来,仔仔细细地看着。谢家华想不到事到如今他还要装模作样,揪起枕头就想砸他。陆光明赶紧将双手举了起来,“谢Sir!冤枉好人犯法的!”
你算什么好人?!谢家华差点骂出声。
“你仔细看,”陆光明将照片举到他眼前,“这张照片是假的。有人将你的侧脸剪下来,贴到跟你那位卧底小弟一起喝酒的人身上,再复拍处理了一下。可能因为两张照片都是在酒吧、迪厅里拍的,所以光线看上去差不多明暗。但你仔细看你自己的脸,有一处阴影的方向都不一样。”
“你想,如果是我拍的,我需要多此一举吗?”陆光明一脸无辜地道。
谢家华一手揪着枕头,一手抢过照片仔细观察,照片画质模糊,光线昏暗,连所处何地都看不清楚,只是通过桌上的小烛灯映亮了二人的脸。他看了许久,才发现确实有好几处光线不同,而且他跟秦皓见面时并未穿过类似的衣领。他刚才一时激动,竟没有发现这些微小的细节——秦皓想必也是一时心急,没有静心琢磨。
他放下了枕头,微收怒气,但不减疑心,“你怎么知道我入院的?”
陆光明笑嘻嘻地,“我在爆炸现场呀,我窃听了你们警队的内部广播。”
“……”谢家华把枕头又举了起来。
“哎,别,别,”陆光明赶紧道,挨一枕头比挨一拳头还难受——会弄坏他新做的发型,“我是去做正事的,我怀疑崔东东去郝承青的故居是取骁骑堂的龙头账册,否则她没有理由在被搜捕之后急匆匆赶去那里。我本来想偷偷去看一看,谁知一到那儿就看到你被炸飞了……”
“你说你也不年轻了,做事怎么这么冲动?也不检查一下就往里面冲。”他居然还煞有介事地教育起谢家华来。
比他大了八岁的谢家华默默地又举起枕头。
“真别,真别,好好好,我不说了,”陆光明一边退一边道,“我就来看看你有没有事。”顺便套套话,听听墙角。
“你没事就好,我这就自己走了。”他识趣地说。
谢家华一直瞪他瞪到他关门退去,然后扔了枕头泄气地躺了回去,自己也觉得自己方才一番举动相当幼稚。
他并不相信陆光明只是单纯地来看他有没有事,以他的过往经验,这小子越是装得茫然无辜的时候越是心中有鬼。但他想不出陆光明掺和此事究竟能得到什么好处。他更想不通的是何初三为什么要胆大包天地利用警方,费尽心机挤走夏六一、害死崔东东,坐上骁骑堂话事人的位置。他觉得何初三并不是那样利欲熏心、疯癫妄为的人,他看不清何初三的目的。
谢家华彻夜未眠,按铃找值班护士要来了纸笔,绘出骁骑堂的内外人物关系图,写上了从郝承青之父郝威创立帮会之日起发生的所有大事、历届龙头更迭的过程、夏六一继任后的反常举动以及每一件事中他所掌握到的关键信息。
他咬着笔头一边写一边沉沉思索,不知不觉间,已经旭日初升。
他扔开纸笔,下床走到窗边,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段Sir?我是阿华,不好意思,一大早打扰了。”
“没什么事,轻微的脑震荡,谢谢关心。”
“是,有事想找你帮忙。我想联系国际刑警泰国分部,申请获取一个叫‘金弥勒’的毒枭的有关信息,我听说去年泰国方面对他和他的犯罪团伙进行了重点打击……是,我想了解一下‘金弥勒’最初开始从事毒品买卖的时间,他的过往经历……”
“好的。这事就拜托你了,多谢。”
打完了电话,他推开窗放进了新鲜的空气,在鸟叫虫鸣声中深吸了一口气,揉着太阳穴回过身——只见陆光明笑眯眯地站在房间门口,已经不知道偷听了多久。
“……”谢家华。
他被这人百折不挠的厚脸皮折腾了一次又一次,已经彻底麻木,毫无心力再发火了。
“你又来做什么?”他一边坐回床上一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