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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六一先是失眠了半宿,又做了半宿噩梦,睡到第二天正午才醒,噩梦的内容忘得一干二净,只有一身遗汗,黏腻瘆人。下意识往身边一摸,被子里冰冰冷冷,何初三已经离去多时。
下午时分,夏大佬抵达“总公司”。众员工——既然是公司,总归还有一部分非江湖人士的文职员工——又给他搞了个喜迎老板出院派对,订了蛋糕、香槟、小甜点,其乐融融。然而夏老板完全没有寻欢作乐的兴致,赏脸陪大家喝了两杯,放了个小假让众员工在派对之后可以提前下班回家,便借口身体不适躲进了总裁室。
崔东东提了瓶红酒进来找他,见他委顿在老板椅上皱着眉头抽烟。
“又跟小三子吵架了?”崔东东听说了昨晚的事,一早猜到大佬家后院要起火。
“他人呢?”夏六一臭着脸。
“我哪儿知道。他又不在这里上班。”
“妈的不是你把他聘进来当狗屁顾问吗?”
“人家是顾问呀,又不是经理。再说,我哪敢让他天天来找机会查账。”崔东东眼见夏六一要炸毛,“行了行了,我前段时间让人查过,你家小三子除了我们公司的事,还一直在中环一间私募基金会挂职,今年初还跟人合伙开了一间数据分析公司。现在这个时间他应该在他自己的公司。要不要我派人去跟着他?”
夏六一烦躁地摆了摆手,“他在搞什么鬼名堂?”
崔东东一耸肩,“总之是赚钱的名堂。你蹲牢子的时候我派人跟过他一段时间,除了去看他阿爸,其他时候基本上都在工作。看他那不要命的劲头,是想赚几个亿把你给包了。哪,有个事我忘了跟你说,他曾经跟我提过让咱们公司上市。”
夏六一动作一滞,抬头瞪向崔东东,“上什么?上什么鬼?!”
“就是上什么鬼啊,大佬!联交所上市啊!这小子居然想让黑社会上市啊!”
夏六一把报表放下,两手使劲搓了搓脸。“我幻听了?”
“我也觉得我幻听呀!我跟他说卖槟榔的就是卖槟榔的,卖得再好,大不了去卖榴莲,没听说过去卖飞机呀!”崔东东摇头啧啧有声,“大佬,你这个拍拖对象了不得!”
夏六一震惊地捧着脸,头一次认真地思索起“我这是找了个什么玩意儿”这一严肃问题来。
夏大佬家的那位玩意儿一整天没回家,快半夜的时候夏六一忍无可忍给他打了电话。电话倒是接了,冷淡淡地回说在公司加班。第二天凌晨时分,夏六一阖着眼睛躺在床上半睡半醒,听到门外开锁的声音。
夏六一清醒过来,竖着耳朵继续听动静,听见熟悉的脚步声、放东西的声音,然后是浴室里哗哗的水声。这位玩意儿洗完澡之后,脚步轻巧地进了卧室,站在床边静默了许久,像是在判断他有没有睡着。夏六一演技纯熟地发出了微微鼾声,于是这位玩意儿放心大胆地上床靠了过来,冰凉的手臂环住了他的腰,微湿的脸轻轻地贴在了他后颈,还撒娇地蹭了蹭,发出满足又疲惫的一声轻叹。
我他妈这是找了个什么玩意儿?夏六一背脊发寒地想。他这是在跟老子搞不冷不热战?
第五十一章 恋爱的酸臭味
何精英的不冷不热战持续了两个礼拜,每天早出晚归,跟夏大佬的沟通仅限于每天一两个电话,以及夜深归家趁大佬“睡熟”时偷偷地动手动脚。
其实夏六一只猜对了一半,他并不是完全故意地去冷落夏六一,他是真忙。一边从早到晚地你侬我侬地谈恋爱,一边还能轻轻松松日进斗金的霸道总裁,只出现在八点档肥皂剧里。何初三草根出生,一没有家财万贯,二没有贵人相助,只能一边埋头苦干地搞工作,一边见缝插针地追大佬,疲惫而繁忙,苦涩又甜蜜。
当然,顺便也能借着忙,装模作样地晾一晾大佬,表明自己的态度。虽然他并不指望夏六一会真的服软,会老老实实将所有秘密都对他坦白——夏六一就是那种把什么事都死扛在自己背上的犟驴,还是一只龙头大驴,他能把这头大驴怎么办?先慢慢耗着,总有一天驴会露出马脚的。
夏六一不知道何初三肚子里的花花心思——知道他有花花心思,但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也没空去计较。刚刚出院兼出狱的夏大佬也很忙,他答应何初三的“洗白”不是两个字这么简简单单,当中牵扯到的利益纠葛、资产整合、人员调动,在帮会内外都将产生极大的阻力。况且他需要乔爷替他牵线老掌柜,为了笼络乔爷和老掌柜,明面上要由黑转白,私底下的一些见不得光的生意还得继续,又要瞒着差佬又要瞒着大嫂,大佬也很疲惫心酸。
……
十一月的香港,秋风微寒,这天又下了一整日雨,潮湿异常。重伤初愈的夏六一浑身骨头都泛起酸痛,瘫在家里打电话向各方手下作了一番指挥,让保镖外出给他买了鱼蛋、牛杂与啤酒,裹在被子里一边大吃大喝一边看了一下午录像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