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好,我们不吃肥肉,以后都不吃。”
她听了,心头一松,说:“小时候上幼儿园,刚去的时候,别的小朋友都在哭,只有我没哭。”
裴行舟放柔语气:“我们迟迟这么乖?”
“嗯。”她听他这样哄,开心地应了一声,“中午吃饭的时候,别人都要爸妈来喂,我一个人吃光了一碗,没有要人喂。别的家长看到了,都夸我懂事,说我是别的小朋友的榜样。”
裴行舟抬头看向前方,脚下四平八稳。他说:“迟迟是最懂事的小朋友。”
被夸奖很开心,宁语迟看着马路对面,随视线上下跳动的高楼,说:“可是,我一点也不想懂事。”
“我特别羡慕别人,不肯吃饭,他们的爸妈就追着他们喂饭,哄他们吃。”
“别人都有,迟迟没有。”
“我最讨厌懂事了,我为什么要懂事,可是我知道,如果我连懂事都没有,就再也没有人喜欢我了。”
她安安静静伏在他背上,说起幼时的事,也不是说给他听,她就是难过,就是想说。
往前十八年最开心的事情,就是高中毕业考上了不错的大学,她终于离开了那个家,不,离开了她寄居十几年的地方。
她甚至在那里,找不出一丝温馨的回忆。
再后来遇到裴行舟,她爱他,仰望他,他的沉着和强大,给了她无比的倾慕感,他像一个长辈,全方位庇护她,照顾她,把她宠得像个小女孩。
她一直在他身上,找寻童年缺失的东西。
裴行舟对她来说是不一样的,是任何人都无法替代的,是她在惊慌害怕时,口中第一时间脱口而出的名字。
是她不管如何成长,如何蜕变,还是会下意识地去依赖、信任的人。
裴行舟的心一下子变得特别沉重,他是个冷情冷性的人,童年时的经历让他寡情冷漠,心被冰封,走不进任何人。
是她生生闯进他的心,从此,他的生命里照进一缕阳光。
从前那些噩梦的夜晚,那些出了公司,不管去向哪里都觉得一样孤寂冰冷的黄昏,因为她的出现,开始变得不一样。
噩夜惊醒,有她在身边,她缩进他怀里,身上软软的,热热的,他不用一个人面对寂寂黑夜,她需要他,依赖他。
出了公司,也不用考虑家中空旷无人,他一个人面对偌大餐桌,再多心绪也无人分享,因为有她会听。
她是那样期待他回家,早早在门口等着,他一下车,就有她热情的怀抱。
她让他觉得自己是鲜活的,有血有肉的,他从她身上找到了自己的感情。
他起先还想,她这样温暖热情,像个太阳,一定出生在很好,很幸福的家庭,有很温柔的母亲,和一个和蔼的父亲。
一定收获了很多很多爱,才会这么温柔、善良。
后来她说过,自己父母早亡,在叔叔家长大,过得不算好,也没说怎么不好,他还觉得,再怎样都是亲人,总归是有人庇护的。
原来没有,原来不是他以为的那样。
幼小的她经历过这么多让人窒息难受的事情,可在面对其他人时,她还是会奉上温柔善意,她没有变得孤僻偏执,而是以积极的力量,顽强地生长着。
怎么会呢,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好的女孩子。
他有多幸运,才会遇上她?
他喉头哽住,微微偏头回看,只看到了她黑黑的头顶。
她方才的话犹在耳畔,他哑着嗓音回应:“我喜欢你。”
“你不需要懂事,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负责被我喜欢。”
“以后我来爱你,好不好?”
走了许久她都没应,他不禁停下来,微微晃了晃背上的人。
回答他的,只有她均匀的呼吸声。
他心中升起一团暖意,忽然觉得这样也好,他不需要她回应,也不需要她听到,切身去做就是,她总会感受到的。
他背着她,继续向前走,夜渐渐深了,将他们两个的影子拉得老长,月色温柔,风也慢下来,天地间的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他们两个。
长路漫漫,他跟她一起走到尽头。
半小时后,他终于把她送回到她住的地方。
郑才打开她家房门,裴行舟背她进去,把她放在床上。
他脱掉她的鞋子,犹豫半晌,脱掉她的衣裙,为她换上睡衣。
然后摘掉她的首饰,看到她戴上项链,他心中很是愉悦。
做好这些,他蹲在床边,静静看着她的睡颜。
连睡觉也是美的。
裴行舟抚过她鬓边的发,心中忽地一痒。耳边是她沉沉的呼吸,他喉结动了动,再然后,他撑着床沿,在她柔软的唇上轻轻落下一吻。
她的唇又软又热,美好得教他十分贪恋,但还是克制地,很快分开。
怕再坚持下去,会打破他的理智,她有这个本事。
心脏咚咚乱跳,像在做什么事坏事,她还没原谅他,他不由得有些心虚。
再看她,仍然沉睡着,对此毫无所觉,他又偷偷放下心。
他一个人的情绪紧缓,不会有第二个人发现。
他站起身,刚要走,床上的女人忽然低低叫了他一声:“裴行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