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电话接通后没有寒暄几句,母亲就开始哭穷,说家里最近如何紧张,说日子不好过,却不提一句还钱的事情。
我沉默下来,其实我的这通电话没有一丝让继父掏钱的目的,连旁敲侧击都没有,可以说拨号出去的时候我完全忘了借钱这件事情,只有满心的期待,眷恋,不成想母亲与我防备见外到如此,对我简直像是再外不能的外人。
我十分疲惫,道:这样啊,辛苦你了。我打电话是想说,我这里有个家教的打工走不开,还跟着一个学校的老师做课题,寒假就不回去了。rdquo;
母亲的声音顺着话筒传过来:那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啊,有事情给妈妈打电话。哎呀,你弟弟在做作业,我得过去辅导他,他一个人坐不住,就先不说了。我挂了啊,疏默。rdquo;
我低低道:嗯,妈妈再见。rdquo;
妈妈,再见。
之后,母亲多次哭穷,从来没有提过还钱之事,也从来没有提过掏学费和生活费的事情,只让我不要太辛苦,却没有说过一嘴不辛苦的话上学哪里来的钱,不曾让我不要在打工挣钱。她装傻得太过自然,以至于我恍惚觉得自己是不是曾经掏出过一笔钱,或者以为她和继父已经完全忘了这回事情。
然而母亲记性极好,许多年的事情都能记得清清楚楚。
我知道她没有忘,知道她是故意说穷,又故意不提还钱。她太精明了,掐死我主动说出来的路,避免一切正面聊起此事的话头和可能,生怕我顺势说起那笔奖金,就如现在每次转钱,母亲都是接受感谢,不会推辞一句,生怕我顺势不再给一样。
实在让我很难不介怀。
但也止步于此了,不会再在我心中产生什么波澜。毕竟从母亲提起借钱的那一刻起,我就像忽然被一道惊雷劈中惊醒:这一生我与母亲的缘分也许是真的无法强求。不如及时止损,转而开始偿还母亲的生恩、养恩,奖金是第一笔,工作后一月月的转账是后续,一点一点、一步一步残忍而快意地剪断我与母亲的联系,强迫自己不要再有期望。
毕竟没有期望,就不会有失望,而谁又会对陌生人抱有期望呢?
我会与母亲随着一笔笔转账渐行渐远,最终成为两个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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