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了。”辛戟见到辛戡,也并不意外。
毕竟,梁王进京本就是一件大事,辛戡又不遮遮掩掩,只是大张旗鼓地回长安,让人不知道也难。
“崔筠卿,她怎么样了?”辛戡仍是问这一句。
“她是朕的皇后!”辛戟强调道,“朕可以容忍你无诏入京,可以容忍你在绥宫来去自如,甚至可以容忍你在朕面前不讲一点规矩。但是,朕就是不能容忍你时至今日还在惦念着朕的妻子。”
“妻子?”辛戡反问道,“陛下眼中原来还把崔氏当妻子。那臣今日便要问问陛下了,陛下若真把崔氏当做至宝,为何还要宠这样一个外族之女?”
“为何你们眼中都非黑即白?你们一个个的都觉着,朕宠着阿颜,便是弃筠卿于不顾。”
“难道陛下不是?”
“阿兄,”辛戟突然喊道,就像幼时他对他一声声的称呼,“很多事,真的不是你所想象的那样的。”
辛戡听到辛戟这样一声久违的称呼,心中也有些动容,他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何尝不知她是你的妻子,可是我只求她能过得好些。她这样一个要强的人,怎么容忍得了你沉迷于其他女子?”
“筠卿这几年,性子变了……”辛戟说道。
“变?我觉得她就算变了性子,也不至于连这种事情都不在意。”
辛戟也叹气:“阿兄,你不明白筠卿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你也不会明白她渴望的是什么。”
“我确实不明白,不然也不至于当年明明我先遇见了她,她最后却选择了你……罢了,旧事,提了伤和气……”
“阿兄,你能与顾氏夫妻和睦,朕也宽心了许多。”辛戟说道,“朕知道你是觉着朕荒唐,才火急火燎地来长安。放心吧,朕已与筠卿承诺,若我们大绥愿以宗室女与胡人和亲而他们不接受的话,那朕便出兵。”
辛戡听了却皱皱眉,问道:“这么说,陛下还是想为那外族女子再拖上一拖?”
“梁王,”辛戟又恢复了帝王的威严,“这是朕最大的让步,你不要再逼着朕了。”
“你说崔筠卿同意了你的承诺,你怎知她听到你这些话时到底失不失望!”
终究是忍不住,辛戡质问道。他心中只想着,若自己是卢氏的亲生儿那该多好。至少自己不会因为一个蛮夷女子而伤害了崔筠卿。
辛戟沉默了一会,说道:“梁王,朕最后再同你说两点。第一,崔筠卿是朕的皇后,你最好把所有妄念都打消,恭恭敬敬地称呼她为皇后。第二,朕说了,崔筠卿是个怎么样的人你根本不了解,所以不要把你的情感加诸在她身上。”
“父皇在时,曾告诫臣。臣名戡,是为戡夷所生。若来日陛下无法同胡人化干戈为玉帛,臣必请旨征战大漠。”
辛戡说完,没有等辛戟说什么,便一个人走出了宣室殿。
顾启珏同辛戡一边喝着旧年的陈酒,一边劝慰着他:“大王,凡事要放宽心,陛下一直就是这样的性子。”
“本王自幼同陛下一起长大,比你更懂他。毕竟我大绥还未内忧外患,你们也不要步步紧逼他。”
“大王,”顾启珏喊道,“大王明明文韬武略皆不输陛下,为何总要这般委曲求全?臣不明白,龙生九子,为何还要疯个高低贵贱?”
“高低贵贱?”辛戡问道,“你是觉得本王今日之地位卑微?还是觉得本王权势不够滔天?”
“臣不敢。只是臣觉得,大王此次肯无诏进京,也是有自己的打算的。臣只是提点大王一句,您与陛下皆是卢皇后的儿子,没有什么不同的。”
“你醉了,”辛戡心头一阵悸动,“陛下是君,本王是臣,从来都是不一样的。”
顾启珏意味深长地瞧了辛戡一眼,说道:“臣的意思是什么,大王心中也有计较。臣未醉,臣还在等着大王纵横捭阖这大绥的风雨呢。”
辛戡听着这话,明显不悦,说道:“若你不是王后的亲兄弟,本王此刻便让你丢了官。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可是做臣子的可以说的?”
顾启珏对辛戡的指责不以为意,只是笑笑说道:“大王教训得极是,是臣酒后胡言,妄议了君臣之道。”
“别提这个了,继续喝酒吧。”辛戡也没有继续追究,只是简单地说道。
顾启珏自然也闭口不谈刚才的话题,嘴角的笑意却没有退下。
有的话要么不提,一提便会在他的心中扎下了根,来日肆虐地长成疯狂的欲望。
而他,看出了辛戡的野心。他要推波助澜。
因为他和辛戡一样,有着不满足如今地位权势的野心。
“大王,若明日得空,您该请旨去瞧瞧世子了。”沉默了良久,顾启珏说道。
辛戡点点头,说:“是了,是该去瞧瞧鸿儿。王后一路上都在同本王商与这件事,说心中惦念着鸿儿,想瞧一面。明日,便带上王后和阿柔去瞧瞧本王的鸿儿吧。”
“鸿儿今年,也要十二岁了。他三岁的时候就一个人在绥宫里生活,如今第九个年头了。就算平日里再养尊处优,也是可怜的孩子。”
辛戡听着顾启珏的话,也觉得很是惭愧。
毕竟辛鸿走路还蹒跚的时候,他为了让卢氏外戚放心,才把辛鸿留在了长安,自己和顾启瑶一起去了封地。
他在梁地,其余姬妾也替他生了儿女,但是,辛鸿毕竟是他第一个孩子,更是嫡子。辛鸿在他心中的分量,自然是重的。
辛戡叹了一口气,说道:“好歹阿柔还是王后亲自带大的,鸿儿便不一样了。鸿儿自小身边也没个体己的,只有一众侍女内侍算是慰藉。”
“阿柔,确实是亏了大王和王后的照料。”顾启珏说道,“臣也见了阿柔,果然养成了知书达理的性子。臣粗鄙,若是臣教养,这孩子怕也毁了。”
“本就是你们忍痛让王后带去梁地慰以寂寥的,这份父女天伦是本王夫妇亏欠你们的。”
“大王万万不能这样讲。”顾启珏忙说道,“臣今日也是要与大王商与一事,小女长大了,也该留在长安,将来好议亲。”
相比长安,梁地确实清贫了些。顾启珏也不是没有盘算过,若辛戡真的太心软,女儿终究还是留在自己身边的好。
毕竟自他第一眼看到长成的女儿,就知道她日后必定会出落成才貌双全的闺秀。
挣功名本就是为了儿女,顾启珏此刻也是真心实意为了顾锦书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