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母可是要带阿柔进皇宫,那个金碧辉煌的琼楼玉宇,世子哥哥住的地方?”顾锦书一脸天真地问道。
她自幼养在顾启瑶身边,在梁地长大,并未来过长安,自是对天子脚下多有好奇。
“阿柔,咱们这次进京呢,是要求陛下,让他答应咱们把你世子哥哥带回梁地。”
顾锦书不解地问道:“长安繁华又热闹,为何要让世子哥哥回偏远的梁地?”
“阿柔不想父母?”顾启瑶问道。
顾锦书思考了一会,回答道:“有时候会想,但是阿柔和父亲母亲分离太久了,都忘记他们是什么样的人了。而且,姑母待我这么好,我早就习惯了待在姑母身边。”
“鸿儿啊,与你不一样。”顾启瑶说道,“你有人疼,但是鸿儿,未必有人肯真心实意待他好。”
“为何?”顾锦书问道,“阿柔养在姑母身边,姑母待阿柔好。世子哥哥也是养在大王兄弟的身边,是他的亲侄儿,为何他不肯真心实意?”
“因为……大王的兄长是陛下啊。咱们绥国的国君,怎会像姑母一样无微不至地照料呢?”
“可是陛下疼长宣公主。”
顾启瑶笑笑,说道:“傻孩子,长宣公主是陛下的掌珠,陛下自然偏疼。可是鸿儿只是一个藩王之子,陛下偶尔肯惦记一下已是深恩。”
顾锦书其实也挺不太明白,但是只得装作懂了的模样点点头,说道:“只要姑母别一见到世子哥哥便忘了阿柔,阿柔便会对世子哥哥好,给他讲咱们梁地的趣事。”
“若长宣公主是陛下的掌珠,那阿柔便是姑母的掌珠,姑母怎么舍得忘了小阿柔?”
顾锦书听了咯咯笑,从袖中拿出一个傀儡,说道:“不知世子哥哥在深宫里可曾看过傀儡戏,所以阿柔带来给世子哥哥图个新鲜。”
“阿柔真乖,有心了。”顾启瑶说着便揉揉顾锦书的头发。
“姑母的骨肉,也是阿柔的至亲。”顾锦书说道,“姑母放心,阿柔一定会待世子哥哥好的。”
“阿柔,”顾启瑶突然问道,“你说要待你世子哥哥好,那你想不想长大后,给世子哥哥做新妇啊?”
顾启瑶确实有认真地思考过这个问题。
一边是她的嫡子,一边是她的侄女,两个品貌与年纪都相当的孩子,在她心里完完全全就是一对璧人。
顾锦书摇摇头,说道:“世子哥哥只能是至亲,不能是至爱。”
“哈哈哈,阿柔还懂至亲与至爱的区别?”
顾锦书忸怩了片刻,说道:“阿柔看大王书斋里的书,有许多言及情爱的。阿柔虽然还小,也是大略明白些的。”
顾启瑶还欲打趣一会顾锦书,但辛戡突然掀开了她们马车上的帘子,把顾启瑶叫了出来。
“大王。”
辛戡脸色并不是很好,草草说道:“恐怕得快些赶路了,长安最近发生了许多事。”
“长安……可是陛下娘娘怎么了?”
“刚得到消息,陛下因着胡人一事居然掷虎符于朝堂,娘娘又早产,怕是因着这事动的胎气。”
“啊……”顾启瑶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觉得辛戡此刻进京似乎是有着其他的盘算。
顾启瑶虽见辛戡面色不好,但还是问道:“娘娘如今如何了?”
“听消息是得了位皇子,她如何,本王不知道。”辛戡说道,“所以本王说要快些赶路,才要去宫里瞧个明白啊。”
顾启瑶见辛戡确实是不耐烦了,赶忙说道:“大王烦什么,都到长安了,咱抓紧些,午后便能入宫。”
“本王等不了了,”辛戡叹了一口气,“本王先一人骑马进宫,你们也省的心焦。”
顾启瑶一时也不知所措,只好点点头,辛戡便风风火火地走了。
顾启瑶很想问问他,就这样草率地去绥宫好吗。
毕竟,他是藩王。
王无召不得进京。
可是,都来不及问,他都已经走远了。
辛戡一直这样,平日里明明觉得已经与他交心至斯,可是,总有距离,总,捉摸不定。
“姑母。”马车里的顾锦书露出一个头来。
顾启瑶突然回神,回头柔声问道:“怎么了,阿柔?”
她总是如此,就算有些不快,但还是能够将情绪掩藏。
那时候烈帝将她指婚给辛戡,她从未想过自己竟能嫁入皇族。
梁王,在她心头是怎样的一个存在?
烈帝只有二子,纵然辛戡不是卢皇后所出,但烈帝也是给足了他体面,给他早早地封了最为优渥的梁地。
于是,他成了除太子辛戟以外,所有大绥世家女都心仪的男子。
明明,他是可以娶王氏女的。那个出身高品相好的世家之女。
可是最后,他偏偏阴差阳错地选了自己。
她也不明白为何辛戡最后竟然答应了烈帝的指婚,娶她这样一个小门小户出落成的女子。
顾家并非大家,所以顾启瑶经常同自己讲,要克勤克俭做好辛戡的王后,毕竟自己没有母家可以依靠。
还有,她相信老人家所说的日久生情。
“姑母在想些什么?”顾锦书问道。
顾启瑶笑笑,答道:“姑母在想,那九重宫阙,到底有多高。”
“绥宫依长安城的地势而建,地基不高,想必绥宫也是不高的吧。”顾锦书认真地回答道。
“傻孩子。”顾启瑶只能无奈地摇摇头说道,“你还小,不明白姑母到底在说些什么。”
“那,大王这么急是去做什么?”
“大王啊,”顾启瑶回答道,“大王要先去见过陛下啊。陛下若是不开心,我们怎么待在长安,怎么接鸿儿回梁地呢?”
顾锦书点点头,说道:“阿柔明白了。姑母,你累了,该休息一会。阿柔守着你,等到了绥宫阿柔就会叫你的。”
顾锦书虽然有些稚气,但是她确实也没有说错,这连日来的车马劳顿确实让她身上倦怠。
更何况梁地在江南,一时间来了北方,总归有些水土不服。
顾启瑶点点头,说:“好啊,姑母睡一会。”
反正,离绥宫还有半日的路程。
只是顾启瑶闭上眼睛没多久,便有侍女来通传。
“王后,”兰娥说道,“大王已经进宫见了陛下,陛下也未曾说些什么,只叫您不必住官驿,进宫去住便是。”
“进宫?”顾启瑶问道。
自古藩王进京若在京中无府邸,皆是要住官驿的。所以顾启瑶不明白辛戟的用心。
顾锦书毕竟是小孩子,听到这就好奇地问顾启瑶:“姑母,那夜里我们是不是可以睡在珠玉做的榻上?”
顾启瑶笑笑,说道:“阿柔日日也就这些心思,只是寻常的床榻罢了。”
只是寻常的床榻,入了绥宫,在世人眼中多些尊贵体面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