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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作为第三代瑞士籍华裔、合宜银行继承人的傅承致,自出生起便在伦敦接受英式公学严苛的精英教育,年纪轻轻已经得到一众叔族长辈支持,成为合宜名至实归的掌权派。

在霍普看来,自己的老板除去恶劣的个性、堪堪及格的道德水平、以及稍稍缺乏同理心…之外,无论学识礼仪、还是眼界能力,全都无可挑剔。

相信如果今天不是傅家的长辈发话,傅承致绝无可能来墓园这个晦气的地方送他的异母兄弟最后一程。

另一边,白色的棺木马上就要完全被砂土掩埋,沈之望将永远在这里安眠。

令嘉终于再也冷静不了,她试图离爱人的所在之处更近些,却又马上被早有预料的朋友们隔开。

“令,冷静一点。”

令嘉努力摇头,“我不是要胡闹,只是想起来之望他的领结还没有系正,我最后帮他系一次。”

“听我说,令,你已经把所有事情都做得很好了,让他走得安心些,好吗?”

令嘉却魔障了一样充耳不闻,纤弱的身板努力试图挤过朋友们肩膀夹缝的重围。眉眼饱含痛楚,小心哀求,“最后一次了,求你,我就见他最后一面……”

朋友面露不忍,但依然没让开。

努力到最后,令嘉近乎绝望地蹲下身,埋头无力哽咽,“please.”

死亡是生命个体的基本事实之一,它早晚都会到来。①

令嘉在剑桥上哲学系,她比任何人都更早地理解了这句哲言在书本中的含义,可当坟墓里真正躺着自己的爱人时,这世上又有几人能真正释怀?

令嘉不能。

参加葬礼之前,她已经在肯辛顿公寓的衣帽间里,暗无天日整整躲了一个星期。

她曾经以为自己已经哭干了所有的眼泪,今天可以鼓起勇气,可事实上,时间没有带走她哪怕一丁点痛苦。

隔着车窗外橡树斑驳摇曳的树影,女孩分明没有流泪,但那沉郁哀婉的泣声却无时无刻不从她纤弱的灵魂中溢出,飘散在空气中,有着叫人无法忽视的存在感。

傅承致说不上来心尖哪里在被挠痒,如同黑沼泽上开了朵白花,有种隐忍而矛盾的快乐。

两者反差恰好刺激了掠夺者的欲望,叫他忍不住开口喟叹,“eyes are raining for her, heart is holding umbrella for her.”

眼睛为她下着雨,心却为她打着伞。

助理反应了半刻意识到这诗的出处。

但显然,这不是替墓碑底下那位兄弟念的,那是……傅自己的感慨??

助理的心忽地狂跳不止,不着痕迹朝后视镜投去视线。

老板的眼睛里倒没什么要流泪的迹象,可内容听上去确确实实是他发自内心真情实感的咏叹。

而且,直到此刻,他的目光仍然近乎凝成实质地落在那位小姐身上。

霍普清楚,也许任何一位绅士看见这样美丽脆弱的异性都会充满怜惜保护欲,可是傅绝不可能是那些绅士之一。

很反常,他对自己私生子弟弟女友,似乎有着过分的关注。

“今天是你们第一次见面。”助理摸着最后一点良心试图规劝:“sir,令嘉确实很美,但您一定遇见过更美的女人,恕我直言,如果您是因为墓地这个特定的场景对一个可怜的女孩产生情感,这样的审美未免有点畸形。”

“你的判断有误。”傅承致目光未动,慢条斯理纠正。

“首先,今天绝非我们第一次见面。”

“其次,我对自己的情感拥有绝对控制权,不需要任何规则来判断它是否畸形,就算框架必须客观存在,那一定由我来搭建。”

傅承致缓慢矜持地扬起唇角。

他确实见过令嘉。

刚刚拿到硕士双学位那年,老头病危,他甚至没来得及过多历练便匆匆进入合宜的权利核心。在一帮股东和元老的合力掣肘打压下,傅承致在北美的投资首战以失败告结。

这是他活到二十四岁历经的人生最低谷,那天,他应付完董事会那些规矩条例又臭又长的长老派攻讦,强忍怒气结束会议回家。

恰巧碰见老头将沈之望召到自己病床前。

那是沈之望第一次得以跨足家门,不用猜傅承致也知道,老头是想临死前悄悄给私生子塞点东西。

但傅承致并不在乎,因为那点儿零星的财产相对他庞大的金融帝国来讲实在微不足道,只能算指甲缝隙漏下来的边角。

巧的是,那天沈之望把令嘉也带回来了。

等待男友结束谈话间,她站在玻璃花房檐下帮佣人给花儿浇水,偶尔偏头与他们说笑。

十七岁的令嘉,像极了恒温花房里一年365天光照充足的保加利亚玫瑰,美丽珍稀,那切实是只有富足温柔的真空环境,才能培育出的不谙世事,无杂质的善良与烂漫。

起初傅承致以为她是家里来的客人亲眷,管家告知他,令嘉是那个野种的女朋友。

他顿时像活吞了只绿头苍蝇,兴致全无。

那时傅承致确实没料想,有一天再见令嘉的时候,他的弟弟已经英年早逝。

更没想到,时隔多年,他原以为已经模糊的记忆,当令嘉重新出现时,过去鲜活的侧脸纯真竟仍然清晰可辨。

十七岁与二十岁的令嘉,是全然不一的美态,却都毫无偏倚地长在了傅承致审美矩阵的最大极值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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