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喜立刻明白,点头应了一声是。
他知道皇上这是担心太后余党再生事端,又不愿皇家人去刑场受外人指点。所以,只能暗中下手了。
当晚,太后自缢于天牢之中。庸王自知大势已去,隔月也死于天牢之中。太后一党顷刻间分崩离析,唯有富察家逃过此劫未受牵连。
此事之后,孟秋成升任长安御史,她在这长安城中便也更加出名。出名不是因为她扳倒了太后,而是自从她升了官,就变本加厉的压制乡绅富豪。现在不仅是那些商户闻之色变,就连富农都对她避之不及。
唯恐一个不小心犯在了她手中,家底都要被掏个空。
孟秋成走在街上,不惧别人的目光,反而自在逍遥的很。随手拿过一个摊贩上切好的西瓜,啃了几口就扔在了一边。
眉头一挑,皮六儿,今儿这西瓜不错,一会儿送几个去本官府上。
叫皮六的瓜贩子愁眉苦脸的看着孟秋成道,孟大人,这,我这小本生意,您就高抬贵手,行行好吧!
孟秋成心底暗笑,小本生意都要缺斤少两的坑蒙那些老实人,不给点儿教训,怕是记不住。当下眼珠子提溜一转,笑道,那好,本官也就不为难你了。今儿这瓜,本官全要了。这钱,记在本官账上。
皮六一听,顿觉脑袋一片眩晕,孟大人,小人这是小本生意,概不赊账啊!要不,要不我还是送您两个。
孟秋成又拿起一块西瓜,吃了几口,恩,不错,不错,孺子可教也!
此时街尾传来阵阵锣鼓声,好不热闹。小孩子围在街边,蹦蹦跳跳的唱着童谣,娶新娘,接新娘,明年新娘变成娘,后年娃娃会叫娘
看这阵势,该是哪个富贵人家娶妻。孟秋成也朝街尾看了一眼,一顶红色四人抬着的轿子正往这边来。
嗨,这谁家姑娘?孟秋成不由问道。
瓜贩皮六接过话道,孟大人还不知道吗?这可是烟雨楼的洛英姑娘,听说是要嫁给武将军。要说这洛英姑娘倒是好命,能得武将军明媒正娶,实属难得。别说烟雨楼了,放眼整个大周,有几个青楼女子可以这般风光的?
那还不都是嫁给了有钱的大老爷,做个妾室么。诶,到头来,还抵不过那些身世清白人家的小妾呢!这容颜易老,日子一长,也就不再得宠。那时候,恐怕就更凄惨了。您说是不是?
孟秋成放下手中的西瓜看着那轿子临近,忽而想起梁王那日说的话。这件事一直在她心头,让她百思不解。究竟是为什么呢?梁王为何特意说这样的话?洛英嫁给武兆霆,难道还有别的原因吗?
皮六见孟秋成不说话,似是楞了神儿。这长安城谁不知道她孟秋成常去烟雨楼,里面的相好也多了去了。说不定这洛英就是其中之一。
眼下看着洛英嫁了人,想必是心有不舍吧!
他便又喊了几声,孟大人!孟大人!
孟秋成回过神,从瓜摊子上面又拿走了一块西瓜,转身挤出人群。
轿子里的人,似是听到有人在喊孟秋成,悄悄掀开了头巾,挑开了轿帘子,朝人群中扫了一眼,最后失望的又放下了轿帘子坐好。
忍不住一阵苦笑,她现在是长安御史,是公主的驸马,又怎么会在这市井之中混迹呢?
她忽而想起多年前的一幕,心头仍旧觉得温暖。
那一日,也是这般的天气,那人蓬头垢面的偷了别人的馒头,躲在角落。那时候,该是那人最落魄的时候。而她也不是烟雨楼的花魁,她尚且只是个在烟雨楼伺候的丫头。因为手脚慢,常常被罚。饿肚子,也是家常便饭了。
她跪在烟雨楼的后院,看着蹲在后门口的人,却不想,她尽将手中好不容易偷来的馒头扔了进来。
那双眼睛笑起来,就如同太阳一般温暖。
那个下午,她们隔门而望,相视而笑。
也许那人早已不记得这些,可她却是记住了。
在这个地方她日日受人白眼,她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成为这烟雨楼的花魁。直到再次遇见,她竟成了长安县令。
从那时候起,她便开始钻研琴棋书画,不吝打扮,她只想有一日能够站在她的身边。哪怕所有人都说她不好,可在她心里,那是世人根本不懂她的好。
或许也不需要世人都懂,只要她明白她便好。
不知道是上天与她开了一个玩笑,还是她不够好,入不了她的眼。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即便丢了尊严,她也不愿意要她。
洛英微微叹息,泪水终是滴落在紧紧抓着衣裙的手背上。
孟秋成这三个字,就像被人烙进了心里。她从不信什么一见钟情,也不信什么日久生情。她只信那一眼所见,那一人所有,再不会改变。
她的手又紧了几分,抓的衣裙褶皱的厉害。
今日一过,她们就再无可能了。但她,绝不后悔。
轿子从街尾走到了街头,转过了一个墙角消失不见。顽皮的孩童,依旧围在街边唱跳着。
孟秋成走出很远,回头,也寻不到那轿子的踪影。她心里的疑惑,忽的让她有一种莫名的恐慌感。
洛英,你究竟是敌是友?她站在桥头望着空荡的街巷喃喃自语。
轿子绕过了半个长安城,最后停在了武兆霆的府中。武家世代武将出身,武兆霆的父亲当年跟随先帝出征北姜,后为救先帝,中了敌人奸计,葬身天虎关的沙漠之中。武兆霆的母亲思念成疾,没过多久也随着去了。
武兆霆的由爷爷武老将军抚养成人,三年前,武老将军也病逝而去。武家现在就只剩下武兆霆一人。
所以前来祝贺的,除了交往不多的亲戚,就只有一些军中的将士。
酒足饭饱之后,这些人全都识趣的早早离开。春宵一刻值千金,这位武将军向来不近女色,这好不容易成了亲,谁都不愿打扰。
天色刚刚暗下,武府已经安静下来。
武兆霆站在房门之前,抬起手,又放下。最后还是推开了门走进去。
红纱垂地,红字贴窗,红烛随着夜间偶尔的轻风浮动,滚落下泪珠。
洛英紧张的拉紧了衣裙,深吸一口气。
武兆霆坐在她身边,想了许久才道,我知道,你心中有别人。可若不这样,你想在长安城好好过活,就没有那么容易。
洛英紧张的心,慢慢松懈下来。她感激道,多谢武将军,让洛英能有个容身之所。若非将军仁厚,烟雨楼也难保洛英安危了。
我是辅成王的人,梁王怎么也会看在辅成王的面子上,给我这个人情。今后,你便安心在我府上,等过段日子,一切平息了,我就还你自由。武兆霆说完,伸出手将洛英的头巾掀开。
头巾之下,那一张脸曾在他梦里出现过无数次,可他每一次想要靠近,梦就会醒。而现在,这却不是梦。
他很想上去抱住她,可他知道,他若这样做了,便在得不到她的心。
洛英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背,忽而惨淡一笑,自由?从我答应梁王的那一日开始,便没有自由可言了。她抬起水润的眸子,看着武兆霆,真诚道,武将军,真的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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