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二折祈痕(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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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里,她上楼关了房门,再也没有出来。

延捱到九点半,他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声音,尝试开门,原来没锁,很轻易就推开了。

灯已熄灭,窗户四扇全部敞开,大风把窗帘吹得像狂风暴雨中的海浪那般起伏,波澜壮阔中也将她桌前的书吹得哗啦啦直响、她安静伏在床上,不知道睡了还是没睡。

他打开一盏壁灯,走过去关上窗,在瞬间变得静谧的氛围里注视她。这几天她瘦了许多,趴在那里也是轻飘飘的,手稍一托就能抱起来。

她迷蒙着蠕动了一下,隐约见到他的身影在床前,呢喃着问他,“你有什么话要说么?”

“没有。”他走向衣帽间,坦然道:“我来拿几件衣服,纽约很冷。”

她并不理会,脸埋进枕头里。

过了一会儿,他的脚步声又走近了,“这几天我不在家,你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

这句话听似平淡家常,他却有几分提心吊胆,不知道妹妹是否愿意不再打给“哥哥”而打给真正的他。

心慌了好一阵子,他都以为她睡着了,她才慢吞吞说:“不会有事。”

“之前给过你一张卡,今天助理告诉我这张卡从没刷过。”他坐到床沿上,双手抱臂,望着她的背影yu言又止了一下,“这些天买东西都是怎么付账的?”

“自己的钱。”她嘟哝着,朝他的反方向挪了挪,枕头上便露出一点sh痕。

提到钱,他知道这是她的尴尬之处,索x说了出来,“阿娴,你自小过得太苦太苦,都没吃过冰淇淋和猪柳蛋呢,是不是?优渥的不劳而获的生活,对你的诱惑实在太大了。你当时年纪又小,被人引诱也是我做哥哥的保护不周,所以这件事,我真的很早就不怪你了。”

她不做声,双手狠狠抓紧了枕头的两端,抓得手臂都有些颤抖。

“我的意思是,哥哥给你的,你就用,权当是没有保护好你的弥补。”他伸出手,试图去抚0她的背脊,还没有碰到——她忽然弹坐了起来,双眼通红,满脸是泪,盯着他的脸,瞳孔左右微移,不知是在颤抖,还是在轻轻点头,大声说:“当然咯!你当然很早就不怪我了,你来美国才一年半就结婚了,你有什么资格怪我?难道你搂着新婚妻子怪我没有来美国啊?你遇到心上人的时候,应该很庆幸我没有跟着来!”

他立刻起身,走到窗边去深呼x1了一下,大风揺得山谷里的树木波浪似的起伏,成为墨绿se的大海。平静了许多,他转身面对着她,见她怔怔ch0u着鼻子,不时用手背擦泪,四肢0露在外像是凝结的牛n,baeng但一碰就会碎。

“阿娴…”

他的话还没说出来,便被她截住,她伤心地用双手捂着脸,没有刚刚的气势了,只是哽咽:“我知道你不介意十年前的事,你只是不ai我,你已经说了很多遍了,为什么还要再说呢?”

他走回来,打算坐下安慰她,刚一靠近,她却跪直了身子,双臂箍住他的腰,脑袋投入他的怀里,sisi地抱住他,用了最大的力气,好像要把自己和他挤成一t似的。

他任她将自己抱得左摇右扭,只伸手轻轻抚0她的后脑勺,俯首看着她,什么也没说。

“我知道你是一个艺术家,你不想别人窥探你的生活。”她在他的怀中仰头来,眼睛哭得红肿了,仍是泪流不断,“但我到底与别个不同吧?到底是不同的吧?”

他的拇指拭去她眼角盈出的泪水,点头。

“那你告诉我,你ai一个nv人的时候,究竟是什么样的?”她满眼是真诚的祈求,像信徒在许愿,“你有那么好的演技,便演给我看看好吗,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他叹息一声,“小时候哥哥那么ai你,你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吗?”

“我是说作为男人,你ai一个nv人,会是什么样的?”她微微皱眉,显得倔强又哀求,“我太想知道了,哪怕演给我看看,好不好?”

听罢他抱她起来,双手托住她的t,让她像树袋熊那样挂在身上,也像抱孩子。小时候去公共浴室洗澡,怕回来路上弄脏她的脚,他便这样抱着她,又或者仅是因她懒,不想走路,他也会这样抱着她。

进到浴室里,他拿了一块g净的浴巾垫在洗手台上,才将她放到浴巾上,以免冰到她。

她懵然地,不知道他是否在“演”,还是要g什么。

“天天说傻话。”他无奈摇头,打开热水,拧了一条热手巾递给她,见她哭成花猫状,眼睛嘴巴鼻子都肿了,一脸天真的发愣,哑然失笑,“好了,快擦一擦。”

她默默接过,热热的握在手里很舒服。

“擦擦脸。”

她机械x地往脸上一抹,便放下了。

他夺了毛巾来,再次用热水拧好,摊开直接往她脸上一盖。

她“唔…”了一声,而后因那热汽缓解了眼睛的疼痛,纾解了鼻腔的g燥,便舒服得轻轻喘息着。

他又拿下来,打开水龙头,再拧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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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偏过脸来看他,在热汽骤离后的一片冰凉里,看他拧得很认真,全神贯注在那块毛巾上。

这次她在毛巾下轻轻喘息的时候,他抱住她,吻了吻她的脖子,热热的毛巾也贴在他的额上,就这样温存地拥抱着,沉默着。

他侧耳闭目听着她的心跳隆隆,“哥哥去纽约三天就回来,不是不回来了,傻瓜。给你带礼物,好吗?”

“唔…”她含混了一声。

“哭成这样,明天怎么上学?”他温存在她锁骨上轻轻一咬一放。

“我已经请好假了。”

他揭下毛巾,情形有点像揭下新娘的盖头,“为什么请假,哪里不舒服吗?”

“明天我约好和一个朋友去市区见面。”她无意识地用双手轻轻抚着他的肩,有点像抚平褶皱,也有点像0猫,“他正好来洛杉矶开会,打算去见见。”

“是前男友吧。”他的脸肃然了,又轻笑道:“之前无意听你和人打电话说起过。”

她点头,感受他抱着自己的手臂有几分发颤,便也回抱住他,轻哼了两声,“哥哥,我累了,你抱我去睡罢。”

他们一起躺在床上,他一下又一下吻贴着她红肿的眼皮。他的唇很软,温温的,吻得她很舒适,便一直闭着眼睛享受着。

因为吹了风,又哭得厉害,现在又被他安慰得缠绵,放松躺在床上,她只觉自己晕乎乎的,也有种重感冒后退了热的轻松。

双手攀到他的脖颈上,她嘿嘿笑着小声说:“我想和你贴着睡。”

“贴着?”他hanzhu她的唇,啜了一口,“我不明白。”

“就是…”虽然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而且人静更深,她还是红着脸在他耳边支支吾吾蚊呐了半晌。

他听罢用手指不断轻点她的鼻尖,有种正经人被调戏后的不满,又忍不住羞她道:“你好se情哦。”

妹妹不好意思了,背过身去趴着,躲起来。

他强行将她扳抱了回来,压在身下,在她唇上连亲了三下,笑道:“明天去见人家,人家看你哭得眼睛肿掉,要心疼了。”

她先是愣了愣,而后有些不忿羞恼,在他肩上捶了一拳。

“差点忘了,你也会做戏啊,从小一起学的,那你演演看,你ai一个男人是什么样的。”他的齿间夹住她的上唇。

她吃痛得一哼,抱他更紧。

他双臂带着她一旋,便是她在上,他在下了。

她忘情地看着哥哥,面secha0红。他的手一颗一颗解开她的睡衣扣子,一点也不急躁,等待中她更害羞了,凑过去亲他的脸。

t会到呼x1间她的紧张了,他语气蓦地有几分凶狠:“害羞么?等我回来,就脱光你的衣服把你牢牢绑在床上,再不管你受不受得住,我要到不能要为止。有时我会下床休息然后再来,但你呢,就一直被绑在这里,永远双腿张开,等我来交欢。”

她听到这里,红着脸要推他,却被他拨开睡衣,一双肥白的rufang在空气里弹动着。他吻面礼似的,左右亲了亲她的r,眉目温和有情,语气却冷冷的,“要么你明天就跟他走,如果我回来你还在这里,就是答应了让我绑起来,让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她害羞得不知道怎么办了,想要捂住耳朵,忽然感受到rujiang被他的舌缠绕t1an弄,而他的手指也在已水润的花蒂上磨动,酸痒得浑身一颤。

大雪于孤苦和幸福都有加强的作用,尤其是纽约街头已经点燃了圣诞的氛围。一个小铃铛和一颗小彩灯不算什么,但是千百万个堆积在一起,堆成一个摩天大楼高的圣诞树来,大雪纷飞中仰头看去,就是耶稣见了,也要说声“ohygod”

下雪下雨他都极少撑伞,这次因怀中有一束娇yan粉玫瑰,他便撑了一柄黑se的大伞。伞和他黑se羊绒大衣搭配起来,行走在熙攘欢快的圣诞歌谣中,更显出他是一个高贵冷漠的过客。

每来纽约一次,都觉得它b上次更小。或许是他站得越来越高,或许是他不再行走和感受,只是短暂地出现在光影浮华中,露齿挥手微笑。

现在他摈弃了公共身份,只是他自己,走在去探望前妻的路上。也并非有意瞒着妹妹,只是她昨晚说那番话时哭得太伤心,不想平添她的烦恼,毕竟三言两语难以说清。

从弗兰德大道向右,走上一条陡坡。坡上有一棵大雪松如老友相迎——是他当年在家中亲手所栽,后来离婚分家了,被前妻移植到了这里。

他在树下仰头望了一会儿,七八年间竟有参天之势了。回过神来,抖落伞上的雪,踏上台阶,敲了敲面前这间小公寓绿se的铁门。

门拉开时,一gu热可可的暖和香气送了出来,一位棕se头发蓝眼睛的nv人对他笑得温和可亲。

“最近好吗?凯瑟琳。”他笑得露出牙齿,纯澈无邪,将怀中的玫瑰递上。

他笑和不笑完全是两个人,不笑时龙章凤姿,笑时像孩子。

凯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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琳将花接过,踮脚在他颊上吻了一下,“谢谢你亲ai的,我很好,请进。”说完她向后退了几步,将他让进屋内。

她自顾穿过窄窄的走廊往前面去了。他并不见外,将大衣外套脱下,挂在门边的钩子上,便也向前走去。

公寓不大,厨房窗下有张小圆桌便算是饭桌了。一se浅h壁纸和白se碎花的窗帘,电视柜旁散落了些玩具,看上去倒也温馨舒适。

“孩子们今天去他们爸爸那里了。”她从料理台上用木杯子盛了热可可,请他向小圆桌边坐了,玩笑道:“为了不妨碍我们重叙旧情。”

“谢谢。”他笑着双手接过,坐了下来。

“你是怎么做到的?”她抱臂斜靠在窗台上,微笑着看他。

“做到什么?”他抿了一口饮料。

“现在的你居然和以前穷困时没有区别。那个时候你并不自轻,如今你并不傲慢,还愿意和我们这些普通老朋友来往。不过那时你也总是很温和自在,像一个微服出行的善良国王。”她说完后仍是一脸真诚欣赏地望着他笑。

“我没有那么了不起,凯瑟琳。”他微笑了一下。

“我去帮你拿几块曲奇。”

“不用忙了。”他拦了一句,见她匆匆离去,侧脸看窗外的大雪纷纷。铺天盖地的白,把所有的车辆、建筑都变成了ch0u象的线条轮廓,像未加细节和颜se的铅笔草稿画。

那么白——这两天他一直想问妹妹,小时候她喜欢颜seyan丽的衣服,如猩猩红孔雀蓝,为什么现在穿得素净,总是白se米se或者黑se。

“空对着山中高士晶莹雪,终不忘世外仙姝寂寞林。”

他听到凯瑟琳咬字清晰的念出这句中文,非常诧异的回头,见她端着一大碗曲奇,眼睛蓝汪汪的,站在那里笑。

“你怎么会这一句?”他不可思议地笑着摇摇头。

“我马上要和我的丈夫离婚了,是的,我要离节,妹妹躺在床上。

他微笑驻足了一会儿,往房间外走去。

“哥!”她不满地呼唤。

“诶!哥哥就来。”

他回来时,手里捏着一盒小小药膏,坐到床边,旋开绿se的盖子,捉起妹妹的手臂,对着灯光一寸一寸寻觅红痕,仔细点涂。

冰冰凉凉的惬意中,看着他渐渐抚0安慰到腿部,妹妹有些不好意思,嗫喏着:“哥,你出门时说,今天工作特别多,很晚才能回家。可你这么早回来,因为这个噢?不严重,我只是找借口撒娇。”

他本可以遮掩几句“没有啊,工作提前结束了”,然而沉默了许久,他目光含情地慢慢看向妹妹——那目光像夜里凝在花叶上的露,风一吹,花枝抬起,露珠借着月光闪亮一下,风一停,又会暗下去。

“当时不知怎么了,心里很不是滋味。想到很多年哥哥不在你身边,你吃过一些苦——即使你被小虫子咬一下,哥哥都好心疼,何况……”说到这里,他顿住了,如鲠在喉,深深叹息后,放松下来,轻微地笑着:“不过我也感到幸福。”

她知道他为什么幸福。

收起腿,蜷缩起来,她静静抱着他,没头没尾地说:“哥,那天你一直在外面找我,对不对?”

他将药膏放到床头柜上,“你出门时,我已经后悔话说得太重了。打你电话,一直没有回应,就到外面沿路找你。后来你回电话说在看演出,叫我不要再打扰。我查询了洛杉矶和附近城市所有的演出信息,只有一个时间勉强对的上,开车过去,打算等到散场,可……”

妹妹轻而短促地“哦”了一声,打断了他,凑到他脸颊上亲了一口,放心而满足地躺在他怀里,几次扭动倾斜,调整到最舒服的角度后,拿起床头柜上的书,展开来读,不理会他了。

读了两三页,妹妹抬头,看了他一眼。他望着书页,轻声解释道:“这个词的意思是,为不可能的事情悲伤或是神往”

她点头,继续读下去。

妹妹觉得这样读英文书最方便,他作为人r0u词典已经陪妹妹读完了马克吐温的两部。

当然,这需要他非常专心,b妹妹更专心,知道她读到了哪一句,知道是哪个词难住了她。

与其说是妹妹退回了小时候的样子,不如说她是真的当了一回小孩子。那时很苦,她过早地懂事,知道t谅他,从来没有这样任x甚至无情地“使用”他。

过了一会儿,妹妹又仰头看他。

“这个词指男人衣冠楚楚。”

读到男主角在冰天雪地里,向nv主角告白。他们青梅竹马,而nv主角说,她只当是他兄长和最好的朋友,男主角伤心yu绝——妹妹长叹一声,“好想看一回真正的雪,我没有见过铺天盖地的雪。”

“你想看的话,明天哥哥带你去。”他承诺得g脆。

“现在是春天,我们又在加州。”妹妹迅速合上了书,仰头靠在他得肩膀上,懵懵的。

他只是笑,“明天一定让你看到,好不好?看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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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尽的雪。”

妹妹开心地扔了书,翻过身来,扑到他怀里,搂着他的脖子,摇晃着他唱,“世上只有哥哥好,有哥的孩子像块宝。”

她小时候总这么唱。那时他带妹妹看过一场关于孤儿流浪的电影,这是其中悲伤的歌谣,妹妹改作“哥哥好”。

他闭上眼睛,好像在享受妹妹撒娇,可是语气沉沉缓慢,“阿嫺,你当我是兄长的时候更多么,还是……”

妹妹的歌声和摇动都戛然而止。

他慢慢睁开眼睛,妹妹笑眯眯地说:“我们很可能就是亲兄妹啊!一对不负责任的父母,扔掉了哥哥,又扔掉妹妹。即便如此,你这么英俊,我也很难不产生情人的ai——杂志上写,老天窥探了nv人的梦,才让你出现在这世上。”

他无奈地笑,抱妹妹一同躺倒在床,“如果我长得很一般,还ai我吗?”

“嗯……”妹妹望着天花板,认真思考。

“只是相貌普通,不是丑陋。”他莫名强调。

妹妹慎重坚定地说:“不ai。”

他翻身把妹妹牢牢压在身下,生气地看着她,严肃地说:“你真以为哥哥不管教你哦?越来越没大没小。”这么说着,他却吻得相当温柔缠绵。

妹妹吓得身子乱扭,挣扎着要逃跑,被他sisi按住动弹不得。他不断地、猛烈地、给予她无法承受的ai和快乐,后来的几个小时里,他故意让一直她处于被欢愉压垮的边缘。

她知道哥哥在惩罚她,她也早就被哥哥欺负哭了,她的身t和心理无法承受又无法解脱,在这极乐之境中,她从害怕被击溃而丧失理x与廉耻,到哀求被击溃,最后连哀求都一次又一次被击溃,她终于称心如愿,在山河日月都彻底崩塌后,在他的怀抱里恬静安稳地入睡。

第二天他带妹妹飞往阿拉斯加看冰川,再回到洛杉矶,已经是第二年冬天了。一年半的时间,他们开车游历了整个美国。

从阿拉斯加飞往新英格兰,在波士顿弄了一辆休旅车,由北到南,由南到北,最后由h石公园到西雅图,从波特兰到红木国家公园,最后从旧金山开往圣莫妮卡。

每一分每一秒,他们身处浪漫而节奏缓慢的ai情电影里。地广人稀,在公路上,常常几周都见不到别的车辆。其中荡气回肠与柔情细腻,足以在年老时单以这次旅行作一部回忆录。

他带上了酒窖糖盒里的明信片。每到一处风景,他会把相应风景的明信片送给妹妹。每封明信片上,他以不同年龄,不同时期的口吻——考进剧团,大学毕业,第一次演有台词的电影角se,甚至决心和凯瑟琳分开——诉说在这些时候他有多想念她,他有多ai她。

一番游历下来,妹妹收到了所有她本应收到的信。

旅途中应成而未成的事,也是有一件的。

那时他们并肩携手,漫步在蒙大拿州一望无际的草原上。

夜风吹了起来,沙沙作响,草窠的清苦香气升腾不止,升到天上变作星星,星星是一个一个小到看不清的字,组成了浪漫主义的杰作,恐莎翁未能b肩。

远处的河水在夜se里有无数闪动的点,天边的群山是粗糙的黑se拖影,而近处的休旅车亮着灯,把周遭照出温暖的h,它像一匹温驯的骏马,在静静休息。

他知道他的ai人也正注视着这一切,感受着他感受到的一切。

侧过脸去看她时,她也看了过来。

妹妹的眼睛盈盈yu流,让他无端想起那句“含情凝睇谢君王,一别音容两渺茫。”

正这般想着,她已轻轻哼唱起来,“杨玉环在殿前深深拜定,一愿那钗与盒情缘永定,二愿那仁德君福寿康宁……”

他温柔吻她,不知是情动,还是不想她唱下去。

妹妹眯了眯眼睛,扶着他的双臂,向后退了一步,仰头轻轻说着,“你我兄妹容貌禀赋异于常人,若十分完满高调,恐惹神鬼来妒,天地不容。唯有易简行藏,或可以完天地浑噩之真。”

夜风更大了,从风里传来了极为微弱的笛声,或许是树梢在响,是失群的动物在呼朋引伴,广袤的草原上,那声音显得悠远而凄凉

他神se平静甚至微笑着,伸手抚0她的脸颊,拇指划过她的颧骨。而她看得出来,哥哥似乎在和什么道别,心里明明难过,很舍不得,只为让她好受,反而是笑的。

她有种“长痛不如短痛”的决绝,不忍看他,看着天上的繁星,“古人说,恩ai夫妻不到头。兄妹的情分b夫妻长久坚固,哥,这一生一世,我只想作你的阿妹。”

他深知道妹妹的x情,亦不能对一首诗讲道理。

此刻顾不得别的,只想让妹妹安心些、好受些,远离忧思,他一把拉过妹妹,让她落在怀里,牢牢抱紧,一边说,一边感受到她渐渐放松下来——“我们没有家人,我已是你的父兄,人间1un1i,怎能占全?月圆则损,这样也好,留一些未了之缘,剩一些不完之数。”

回到洛杉矶,他发现妹妹变化很大,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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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不再时时刻刻恋着他,只是偶尔需要亲密的时候才来找他,大多数的时候,她都沉浸在各种各样的艺术和书籍里。

她真正做过一回小孩子,又真正成为了大人。

他们曾将君王和嫔妃饰演了千万遍,那种关系多少侵染到他们的真实关系上。妹妹以为要柔情似水才能得到ai,要牺牲才能证明ai,但现在没有误解了——她的勇敢与温柔,是一个被深ai的人,自然流露的松弛、信任与天真。

妹妹通过彼时尚不发达的互联网,找到一份“工作”——香港某大学的戏曲研究与保护项目。从前梨园子弟大多不识字,戏文皆是师徒间口耳相传。如今行业凋敝,许多戏文正在失传,她志愿帮助研究组默写曾学过的戏文,并参与校正现有的。

她需要回趟香港,他表示欣然陪同。她忙说不必,他清了清嗓子说:“我回香港也有正经事啊。”妹妹只是笑,看破不说破。

前年这时候,返港客机的第二层,只属于她一个人,今年要与他分享。

拿过空姐献上的香槟,她一路执着玻璃杯的高脚,看四周的装潢,不觉得是走向有着安全带的座椅,而是去参加宴会。

起飞,平稳,夜晚,他们从座椅移到宽阔的床上,关上门,四面封闭,这里成了只属于他们的洞x。

飞机轰鸣的声音,以及北美忍冬的淡淡香味,哄得她迷迷糊糊,忽而听见“囡仔,想了好久,这件东西还是物归原主。”

乜一眼,幽微温柔的光线中,是一根红se发带。她起先不觉得有什么,蓦然一惊,拿过来轻轻摩挲,是那天遗失的发带。

她没有回应,只是静静的。

良久,她才哼哼着,“哥…在山上你都没有说…”

“囡仔,哥哥做错了。哥哥该拦住你,强行带你回家,是不是?”

她转身面对他,神情无辜又迷茫。

他很熟悉她这种神情——是她不记事时在街上流浪的样子;是由于表演太过投入,下了台,卸了妆,她不知道自己是谁的样子。

倏尔,妹妹醒过来似的叹息着,“我们的人生根本不该有那样悲情的分别,不该有十年不曾联络,不该是我留下一封信然后独自回到香港,这一切都像三流中为了波折而增设的情节。”

“那应该是什么样的?”

“你要去美国,而我更喜欢戏曲,再加上我还小,签证很不方便,自然就分开了。那时哥哥对我当然没有男nv之情,所以…唔…”

他吻妹妹,没有让她说下去。

他们唱戏的人,ai恨情仇,生离si别,忠贞和辜负,全都是供人观看品评的。只有背着人的时候,易简行藏,不抛头露面的时候,他们才是他们自己,摆脱戏剧冲突,平淡宁静,温情脉脉。

“不管怎么样,几次回港,那只小熊和所有玩偶,我都是买来给阿妹的。”

从中环出发,坐船约四十分钟,可以到达一座小岛。岛上只疏疏落落分布五户人家——这是地产商有意为之,保证每一户有相对隐秘安静的空间,拥有的沙滩与码头。

他们的房子独面岛屿南端。

她在二楼的窗前,一坐就是一整天。他只能零星记得几句,妹妹却能几万字几万字,没有任何停顿地写出来。

yan光很好,他站在房间门口,远远看外面的蓝天,大海,棕榈树,细细白沙,看妹妹坐在那里伏案,如清雨中的茉莉低下花枝。她全然沉浸在另一个艺术世界里,用钢笔尖的沙沙声,和海浪声互相唱和。

他有种被妹妹遗弃在现实世界的孤独,同时也有一种难以言述的抱憾之恨——妹妹没有继续登台了。她那么热ai,那么有天赋,又那么刻苦,美貌与嗓音、灵气都无可挑剔。那时候多少人断言过,她会是个写入梨园史册的人物。她本该是,本可以是。然而时代,香港,他,让她不能是。

他迟迟不去工作,因为他迟迟不愿结束被妹妹依恋的日子,他不愿妹妹需要他的时候,不在她身边。而此刻,他很愿意去创作,演部电影,呈现一个男人如何百折不挠地帮助他的ai人实现艺术梦想。

虽然妹妹希望他演另一种角se。

近几年,有位被遗忘许久的作家突然在港台翻红。其早期作品大受追捧,屡屡搬上银幕。而关注度最高的成名作,反倒迟迟未能拍成电影。业界许多评论认为他适合作男主角,妹妹看了报纸,也十分怂恿他和制片方接触。

这天午夜,妹妹的工作告一段落,和他并肩行走在无尽的海岸线旁。天地之间只剩下海、月、沙滩和他们。

他搂着妹妹的肩,妹妹身t的侧边贴紧了他的侧边,形成绵绵凹凸的线。

“哥,我们偷情这么久,你也该去陪陪你太太了。”

他反应片刻才想起来,某次采访中,他说已经和事业结婚了,以后的妻子只能处于情人的地位。

“太太恐怕要苦守寒窑十八载了。”他一边笑,一边想收敛那笑。

他穿着意大利一片领白se衬衣,卡其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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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闲k,而她穿着黑se的缎面吊带裙,披着他的西装外套,头上用一枚赤金点翠扁簪松松挽了一个髻,挽不住的大把青丝则披散下来。

妹妹绕到他面前。他微笑看着她的雪肤红唇,在墨蓝的夜里更衬娇yan。

“去试试那个嘛,反正已经回香港了。”

他摇摇头,“演戏需要共鸣,与其说是我与人物合为一t,不如说人物是我x格中某一面的放大。这个人物和我没有共同点,演不好。”

“这是西洋演法,还可以照师父教的那样演啊。”妹妹踮脚,g住他的脖子,仰头耍赖,瓮声瓮气地说:“我好想看哥哥软语温言,实则心狠无情的样子噢。”

“哦,你看腻‘我ai一个人是什么样’了。”他捏妹妹的脸,调侃笑道:“那角se你倒是可以演,你要真是一位孟老板,恐怕就是那样的男人。”

妹妹不满,轻轻哼了一声,背着手走到前面去,又回眸笑道:“我知道你想演什么了。”

“请孟老板说来。”

他微笑向妹妹走去,而妹妹面对着他,慢慢倒退着走。

海浪澎湃着,时而掩盖她的声音——“师父常把我关起来,教我观摩唐伯虎的美人图。那时候师父和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nv儿身。师父说,阿贤,观想一下,长大了要娶什么样的妻子?我回答,长大了还和师哥一起,不娶妻。师父凶巴巴地说,你师哥娶不娶妻我不管,你不行,你必须娶妻。”

他哑然失笑,“为什么?”

“师父的原话我忘了,大意是,从前名旦都是男人,因为他们是男人而av人,所以才演得登峰造极,难以超越。只有真的av人,才愿意细细揣摩她们的一颦一笑,才知道她们什么表情、什么动作最让人心动神摇,才会热衷模仿她们闻花、顾盼。不av人,是不可能做到极致的。”

“难怪他们或有好几位太太,或有不少风流佳话。”他玩笑一句,又正经回应,“艺术创作需要热ai和真情,因为热ai才愿意融合,用我的身t展现她的美。‘是nv人’还不够,甚至不重要,要‘av人’才行。”

她挑眉笑道:“你一定有兴趣模仿我吧?”

他双手背到身后,慢慢低下头去,一点点抬起头来时,风流顿生,清扬婉兮,眉梢眼角又因矜持的回避,含着淡淡的羞,甚至她身上近乎“大病初愈”的气质,也拟得了几分。妹妹被他逗得捂脸咯咯笑。

他蓦然与她对视,她毫无防备,震慑得愣住了。

他的眼睛里霎时有了雾气,那雾气很快凝结为水珠,含在眼眶里,眉间微蹙,他亦模仿她的语气,怯生生地,可怜地,委屈地:“哥,我再也不要过没有你的日子了。”

这是他们重逢时,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妹妹怔忡片刻,羞恼着转身跑了。

他欢快而无声地大笑,立时追上去。

“我不要坏哥哥!”她的声音里有些许哭腔,直跑到一块大石头前,奋力踏了上去。

他怕她摔倒,忙忙赶来。海风吹的她衣裙飞舞,又有巨浪拍岸,他张开双臂,微笑道:“来,还和小时候一样,往哥哥怀里跳。”

她应声而落,被稳稳地接住了。双手环绕着他的肩颈,双腿缠绕着他的腰。

西服外套从她身上滑落在地,他没有理会,就让它留在那里,只凝神听妹妹在怀中喘息,0到她身上一片冰冷,他在她耳边哄道:“风凉了,我们回去。”

她趴在他的肩上,一双眼睛亦是浮出海平线的星辰。看着不断退后的海与月,她忽然记忆起一个飘渺的春日。

师父让哥哥坐船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办一件事情,而她生病了,难得可以不练功,独自待在寝室。清晨,哥哥还没有走出大门,她便趴在窗台上等他回来。朦胧听见雨声,她立时惊醒,念着要去给哥哥送伞,又发现不是雨,是一院花木在风中细细簌簌地响。

毕竟是病着的,那种虚虚的晕眩,好像被抛向空中,又从空中坠落,每回落下,她都会因为恐惧摔疼,摔碎而心口一慌。

她趴在窗台上不断坠落着,日头到中天了,转西了,沉下去了,天暗了,终于听见大门开启的声音,遥遥看到那少年人的身影。她跑了出去,下楼时腿一软,当真是坠下来——这次她没有恐惧,也顾不上疼,只仰起脸来唤“哥哥”。

他忙大步奔来,一把抱起她,连问摔到哪里没有,00她的额,哄着她,安慰她,问她吃药了吗,吃饭了吗,还说给她买了糖。她不回答,只趴在他的肩上,看着院子里不断后退的花影树影,再也支撑不住,也终于不用再支撑,安稳闭上眼睛。

睁开眼睛时,天上的月离圆满还早,却很明亮,晒着那海浪一层又一层的叠上来,退回去,叠上来,退回去,永远没个完。托着她t的手臂还和从前一样坚实,托着她便似托着个轻巧琉璃珠子,毫不费力又万分珍惜呵护,她便是想跌落也不能。

身子微微向后,朝他看去。看过去之前,她不晓得会见到哪个时期的他,若是一位少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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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她在做梦了——梦也很好。她见到他好看的脸上棱角轮廓变得清晰,因脱了稚气而更显潇洒,他是眼睛里有q1ngyu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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