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三春曾做歌舞队护卫数月,对他们的排练见过多次了,但心里不想回家,明知道仲雪在等着跟她算账,她自可能早点回去。虽然这样做,只是在拖延受死的时间。那是她的家,总不可能永远都不回家吧?
一想起仲雪,便很觉头疼,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应付他,如果可能倒真想现在跑的远远的,再不回来。
两人沿着长长的石子道向前走,走到尽头是一片空旷之地,歌舞队排练的地方就在这里。此时空地之上有的三五个聚在一起,有的一个人独自练习,还有的十几个人翩翩起舞,鹊兰也在其中,正和两个年轻的女子讨论着舞蹈姿势。
三春问过琪,怎么会来得这么快,他说刚才是鹊兰找到了他,告诉他在哪儿找她,他才寻了去的,否则偌大的园子想找个人也不是那么容易。
三春猜测,大约是鹊兰出现在这里,被裳大家留住了吧。
那两个年轻女子确实美貌,与鹊兰相比不相上下,更胜在年轻,也难怪她会担心自己地位不保。
再往前走是空地中心,一男一女正在合着节拍跳舞,时而停下讨论两句,然后继续跳起来。这两人一个是裳大家,另一个看服饰约莫是中大夫庞贵。
在离两人有段距离时,他们停下来,琪大约怕被发现他这个大王放着国事不理,在这儿清闲吧。他把她拉到一棵树后,两人远远的欣赏这绝妙舞姿。
裳大家的舞堪称一绝,看她曲臂回旋,衣摆随风荡起,舞出青莲,赤足于地面轻点,那妙曼的舞姿仿佛能穿透灵魂的一样。而庞贵似也不遑多让,他身躯时而柔若,时而凌厉有力。旋转,跳跃,飞扬,落下,可谓是风华潋滟,张扬到极致。
两人越舞越快,渐行呼应之势,仿佛两朵并蒂莲花,在微风中婀娜翩翩的开放。
三春看得惊奇不已,裳大家也就算了,庞贵身为男子,居然也能有这么好技艺,倒叫人不得不佩服了。
细细打量他,只见他三十上下的年纪,肤色白皙,五官清秀中带着一抹俊俏,帅气中又带着一抹温柔。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好复杂,像是各种气质的混合,但在那些温柔与帅气中,又有着他自己独特的空灵与俊秀。或者也只有这种空灵之人,才能舞出这般空灵之舞。
她心中好奇,问琪他怎么会从楚国到了燕国,而且中大夫实在算不得什么高官,又怎么会拥有这么庞大的一片园林。
琪笑道:“此事说来倒是话长,燕丹太子到楚国为质之前他便已在燕国了,似乎是因为其父庞统得罪楚国权贵,被迫举家迁到燕国的。燕国长大夫庞勋是他的远方堂哥,他的父亲庞统极会做生意,短短数年便赚了许多钱,现在几乎已是大梁首富了。”
一说起燕丹,他的眼神明显倍儿亮,仿佛后面关于庞家的发家史都成了陪衬了。三春幽幽一叹,这个燕丹到底是个什么人物,能让他中毒这般深厚?
又看了一会儿,眼看太阳下山,再赖着不肯走也不行了,便跟他说了要回家。
琪笑道:“也好,或许现在回宫那个赵国使者还未曾离去呢。”
她诧异,“什么使者?”
他笑着把今日约见赵使的事说了一遍,三春听得哭笑不得,这么大的事都能丢到一边,不被人叫成昏君都奇怪了。
不知为何,突然升起一种很想教训他的冲动,想在他脸上甩一巴掌,大声告诉他,“你是燕国大王,应以国事为先。”
她很想告诉他,身为大王该如何如何,不过想到这样做的后果可能太重,终没敢伸出手,只是催着他赶紧回去。
琪含笑应了,他很喜欢看她着急的样子,这让他觉得这种生气勃勃的感觉很好。
园子太大,里走出去就花了小半个时辰,再坐上马车回到府里,天已大黑了。
此时句容已经回府,三春便先去大厅拜见。因是燕国大王亲自送回来的,句容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嘱她以后不要太晚归来。
送走琪,两人回到厅里说话。三春觉得有必要把仲雪的事跟父亲谈谈,但一时又不知怎么描述。她相信他应该还不知道城阳君已经在府里了,若是不甚把他吓出个好歹,可就麻烦了。
想了想,问道:“父亲可知舅公大人来府了?”
句容点头,“你母亲已经说了。”
“可曾见到了?”
“未曾。”
“那父亲有空还是见见吧,舅公远来是客,或者见到了能想起什么人也未知。”
她这是在提醒他,先看看,省得不知道的情况下再吓一跳。之所以不挑明,实在是窝藏城阳君可不是个小罪,一旦被人知晓,就算琪跟她关系好,也少不了要被问罪的。
她起身告退,句容忽然喝一声,“且住。”
“父亲还有何事?”
句容犹豫了一下,不知该怎么说,叹口气,语重心长道:“女儿啊,为人臣子者当知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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