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没有提起双年展的事。
夏炎向陆周瑜讲述小林炒粉的发家史,说是几年前某个当红影星到炒粉店吃饭,竟也没有乔装打扮,坐在角落和人拼桌,一人吃了两份海鲜炒粉。
开始没人认出来他,直到他扬声让老板开瓶汽水时,才被同桌的几个年轻人认出。
之后那家炒粉店成为影迷们的打卡圣地,几年间摇身一变,吞并隔壁三户商铺,打通成一家颇有格调的餐吧。
雨逐渐停了下来,风仍有些大。
陆周瑜收起伞,头发被吹得有些凌乱,听完夏炎的讲述,问:“你常去?”
“偶尔。”夏炎说,收伞的按钮似乎失灵,按了好几次也没有合上,他一边和伞较劲,一边说:“我工作比较忙,也不太来海城。”
“来海城就去吗?”陆周瑜问。
夏炎不知道他是怎么得出的这条逻辑链,有些不想承认,也没办法否认,含糊地“嗯”一声后,专心与伞作斗争。
但陆周瑜显然不准备放过他,又问:“为什么去?”
“什么为什么,又不是你开的。”
河岸上风很大,夏炎必须一手紧握着伞把,防止被风吹飞,一手狠狠按伞柄上的按钮。
陆周瑜手伸向他:“我来。”
“不用。”
较劲一般,他一下比一下更用力,那柄并不怎么牢靠的伞却意外难收。又一阵风起,夏炎手腕一酸,伞面整个向上掀起,像只断线的风筝,嗖一声被刮出去很远,最后颤颤巍巍地落在河岸下面。
沉默了一会儿,夏炎闷闷地说:“我去捡回来。”
说完便拔腿跑过去,中途那伞又被吹起来一阵,跳到更远的路上,夏炎只得狼狈地加速,在它被吹得更远之前,一脚踩上伞面,喘了会儿气。
伞柄已经折到难以直立的程度,他弯腰拾起来往回走,每走一步,都对“故地重游”的提议后悔一分。
夏炎的确常来艺术园区,偶尔看一些附近学生的个展,偶尔去小林炒粉店吃海鲜炒粉,偶尔到楼上的画室坐一坐,他从未给这些行为赋予意义,闲着无聊而已。
但真正被追问时,这连自己都无法说服的理由,又令他感到难堪。
拎着如同落汤鸡一样的废伞,一步一步走回河岸时,陆周瑜正趴在栏杆上电话。
顺风的缘故,有几句落入夏炎耳中。
“今天不行。”
“晚上也不行。”
“再说吧。”
夏炎没有走近,想将手里的伞扔进垃圾箱,河堤上的垃圾箱不知道有多久没被清理过,伞柄进去三分之一就再也推不动,横在外面,破碎的塑料伞布哗啦啦响。
他不断调整角度,试图将伞整个投进去,以免破坏市容市貌,几番努力未果后,总算作罢。
“夏炎。”听到声音,夏炎转过身,见陆周瑜已经打完电话,向他走过来,说:“走吧。”
“你是不是有其他安排。”想到他中途从展厅出来接电话,频繁地看时间,夏炎觉得这一猜测合情合理,说:“有的话你先去忙,我们可以再约。”
“还有时间。”他看向陆周瑜身后的水面和天色,混沌得界限不明,这么补充道。
“没什么事,走吧。”陆周瑜重复道,目光和语气都有些郑重,“我有话跟你说。”
第34章 醉鬼
余下的路程只有沉默。
穿过河岸,几幢矮楼在雨雾中显得缥缈,近两年这片区域不断修缮,艺术园区早就不是曾经的模样。
夏炎单手揣在口袋里,拇指指腹反复刮蹭展览门票,原本锋利的边缘被他揉平、揉软,最后卷起来,指腹也由细锐的疼转为麻木。
行至岔路口时,陆周瑜原地站定,侧过头看他,夏炎才抬手向右指了下,“这边。”
小林炒粉店位于临街一层,原本毫无美感的鎏金大字招牌早已不见,换成了一排荧荧的花体字母。
“其实还是‘小林炒粉’,换成拼音了,”见陆周瑜抬头看招牌,夏炎解释了一句,“林哥说这样挺能唬人的。”
陆周瑜笑笑,没有给予评价,一手推开门向夏炎偏了偏头,示意他先进去。
餐厅里的灯光偏蓝,有些暗,通常只有乐队演出时才会调这种光。夏炎下意识看了眼吧台,没见到有人,脚步一转,率先在离吧台不远的桌前停下,嘈杂的环境不至于使氛围太过紧张。
“坐这儿行吗?”他假装没有注意到陆周瑜看向包厢的目光,拉开外侧的椅子。
陆周瑜“嗯”一声,在夏炎对面坐下,拿起桌上的玻璃水壶,给两人倒满柠檬水。
午饭时间已经过去,店里没几桌客人,夏炎接过水杯说谢谢,又用手机扫好码,调出菜单从桌子上推过去。
手机被两根指头拦下,“你点吧。我很久没来了,不知道吃什么。”
陆周瑜一手向前推,微微垂眼看向屏幕,在他抬眼的前一秒,夏炎收回目光,把手机拿起来,说:“那好吧。”
主食还是那几样,各种口味的炒粉,此外又增添了不少门类,前菜,副菜,甜品……夏炎上下翻了翻,分不出神去细挑,直接下单最贵的双人套餐。
其中几样菜品需要选择口味,夏炎得到的回答一律是“你挑,我都可以。”
直至挑选佐餐酒时,陆周瑜才表态:“我不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