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恋爱很麻烦,但接吻很简单,要试试吗?”
夏炎又觉得山楂汽水被月光酿成了酒。
他喝下去,头晕晕的,连犹豫都没有,直接翻身亲了上去,m4掉在地上。
事后,夏炎想了又想,姑且把当时未经思考的,果断的行为归于好胜心。
青春期的男孩之间最爱攀比,经受不住任何“你行吗”,“试试吗”,“赌不赌”,诸如此类的挑衅。
因此,当时“占据上风”的快感完全盖过了接吻本身的感受。
一直到读大学的那几年,他偶然在维也纳的一座美术馆里,站在克林姆特的那副《吻》前,才滞后地想起那场意外的吻发生时的感受。
天是黑色,月亮是白色,树干是褐色,山楂是红色。
他翻身吻下去的时候,所有颜色都变成了炫目的金色,流动起来,淌成了一条河。
时至今日,夏炎仍难以概括出那种感觉。
回忆完毕,他打开视频软件,搜出《怦然心动》的片尾。看完之后,缓缓舒出一口气,浑身放松不少,困意也渐渐聚拢。
影片果然如十年前所料,是个好结局,最后他们共同种下了一棵象征爱情的梧桐。
被陶染多年的艺术细胞此时开始作祟。
夏炎忍不住想,如果他和陆周瑜的故事一定要有个圆满结局的话,大抵也逃不过两人共同栽种一棵山楂树的庸俗结尾。
随即,他因自己的想法剧烈地反了一下胃。同时惊恐地认为,需要即刻辞职,以维持头脑清醒。
第9章 甜甜
周二中午醒来时,雨仍未停。
夏炎不记得昨晚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打开手机时,屏幕上是和季启林的聊天界面,输入框里打了“老师,我得辞职!”几个字。
感叹号提示着他昨晚回忆起的一切,以及最后那个惊悚的想法。
一时间,夏炎觉得昨晚的自己似乎也跟着回忆,回到了容易激动的十八岁。
比起那些说不上好坏的往事,眼下,还是海城的天气更让他感到不适。
准备删掉那行字时,键盘突然卡顿了一下,手指触发了发送键。
“嗖”一声,那句过于激动的话便躺在对话框里了。
夏炎一顿,连忙撤回消息,五分钟过去,季启林没有回复,大概是没看到,夏炎松了口气。
午饭后,磨蹭地做完家务工作,已接近下午两点。他换了身衣服,步行前往美术馆。
昨天和陆周瑜约定好一起勘察展览场地。
住处离美术馆很近,步行仅需十五分钟。马路新建不久,车流很少,十分宽敞干净,绿化带里的花被雨淋得蔫蔫的。
夏炎是三年前买下的这套房子,当时蜃楼美术馆还未兴建。这片区域虽然离海不远,但疏于开发,周遭荒芜,没有娱乐建设,导致开盘时无人问津。
因此夏炎得以用自己并不丰厚的积蓄,挑到了不错的户型和楼层。
走进园区,绕过一棵比人还高的球形冬青,美术馆门前的长廊上站着两个人。
雨水把视线冲刷的蒙昧,远远看过去,像两片很轻的影子,贴在惨白的美术馆外墙上。
那片高一点的影子抬起胳膊,朝夏炎挥了一下。
走近后,是陆周瑜在和门卫小李在长廊下避雨。
见他过来,小李热络地说:“夏老师来啦?”
夏炎收起伞,一边抖落雨水一边问:“怎么不进去?”
小李叹了口气:“昨晚不是突然停电了吗?门禁系统出了点故障,正在维修,不过就快好了。”
夏炎点点头,看向陆周瑜:“等很久了吗?”
陆周瑜说:“没有。”
“半个小时有了吧?”小李在一旁说:“我从设备室过来的时候瑜哥就在等了,说是你的朋友。”
从筹备到布展,过去大半年里,夏炎几乎每天都在展馆内,小李一直称他“夏老师”,怎么刚认识陆周瑜半小时便叫上“瑜哥”了。
以前在画室的时候,画室里其他人也都这么叫他。夏炎一开始以为是因为陆周瑜脾气不好,横行霸道,所以被冠以“哥”的尊称,后来发现并不是那么回事。
但不清不楚地,所有人都这么叫,以至于一直到集训结束,他都不知道陆周瑜的名字。
夏炎对小李说:“他也是这次参加展览的老师。”
小李“哦”了一声,不太在意地接着刚才的话题说:“他说是你朋友,我一看就像,要不然也不会让陌生人进来。”
夏炎只好说:“谢谢,大概还要多久才能进去?”
“几分钟的事儿……”
小李手里的对讲机突然响了起来,喊他重回设备室一趟,维修进程出了些问题。
他没有伞,头顶的帽子上有一层水渍,雨势丝毫未减,夏炎把手里的伞递给他。
小李道过谢便匆忙走了,跑下楼梯后又回头对他们说:“可能得多等会儿了!”
据小李的话推测,陆周瑜已经等了半小时以上。
夏炎靠近他一些,“你怎么来这么早?”
“第一次过来,就提早出门了会儿。”
夏炎点了点头,他们并排站着,面向长廊外的瓢泼大雨,陆周瑜看不到他的动作,于是他又补充了一句“嗯”。
现在如果有人从那棵冬青后面过来的话,大概也会把他们俩看成两片沉默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