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裕宁现在在想什么?距离他上次离开,他有多少年没来Z市了?他再回到这里,会感慨吗,会伤心吗?会怪自己吗?
其实陆离知道,无论是方裕宁十八岁那年所有的变故,还是他后来独自在Z市的几年,对于他们两人来讲都是一个禁忌,不能触碰,它会把好不容易修补来的温情面纱通通撕碎,露出时光里最冷硬残酷的一面来。
他们应该像一对普普通通的、久别重逢的故友。没有离散、没有困苦,他们不过是各自去经历了一段生活,如今机缘巧合遇到了,还能坐在一起喝杯热咖啡、叙叙旧。
但陆离不满足于那样,他想尽自己所能去弥补、或者说修补那些他不在方裕宁身边的岁月。他想,他是打算和他过一辈子的,他想负担这个人的所有,他会成为这个人从此以后的生命中最亲密的一个人。如果他有深埋在心里腐朽的记忆或情绪,他要帮他通风,让它们见光。
陆离驶上高速,大概是因为回程高峰期还没到,高速公路上车辆并不多。
陆离将暖气风调小的时候,瞥到方裕宁的脸,正好见他睁开眼睛。
两人视线对上,陆离尴尬片刻,开口道:“不冷吧?”
方裕宁却答非所问,“我以前做过一个梦。”
陆离接着他的话头,“什么梦?”
“好多年前做的,也是这样一个场景,我梦到我坐在车上,车在高速公路上一直行驶。”
“然后呢?”陆离问。
“没有然后,整个梦就是这样,没有声音,没有其他画面,是黑夜里,车就在路上一直开。”
“是你在开车?”
方裕宁摇头,“不是,我坐在副驾驶的位置,旁边坐着一个人,我没看到他的脸,不知道是谁。”
陆离沉默片刻,“那个人是你认识的?”
“我不知道……他没跟我说话。”
陆离想了一会儿,还是不知道这个梦特别在哪儿,“你在梦里很害怕吗,为什么记了这么久?”
方裕宁还是摇头,“不害怕。记这么久是因为……那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好的一个梦,我以前从来没有过那种心情,特别安宁,特别平静,好像已经在那种心境下过了很多年,和旁边开车的那个人也那样生活很多年了。”
陆离这次听懂了,他踌躇片刻,“那……这个梦是什么时候做的?”
“记不清了,好久了,大概六七年前吧。”
陆离看到方裕宁靠在座背上,衣领都皱了,脑后的头发也被压得有些凌乱,他突然很想帮他理一理。
然而他手还是没离开方向盘,很久之后开口道,“你那个梦会实现的,那不难。”
“不难吗?”方裕宁轻轻地问,好像在问自己。
“至少……我可以是旁边那个人。”陆离难得的语气没带笑意,认认真真地又补了一句,“如果你愿意的话。”
方裕宁没说话,坐直了些,视线安静地落在前方,脸上神色还带着些迷茫,仿佛没完全清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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