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能再见,会不会变成两个陌生人?
每思及至此,难免惊出一身冷汗,他想念方裕宁,却又惧怕再见到他。
陆离没法再睡着,他翻出昨天那孩子留给他的电话号码,紧盯着屏幕开始发短信。
“你醒了吗?我去接你好不好?”
陆离默念一遍,觉得不对,这个说法不好,不能给方裕宁拒绝的机会,他全部删掉,又开始输入,“昨天说好的今天一起带小卫去打疫苗没忘吧?醒了就下楼,我七点半准时在楼下等你。”
陆离再念一遍,又觉得语气太生硬,方裕宁小时候就不喜欢别人命令他。
他翻来覆去输入了好几条,又一次次地删掉,等六点的闹钟突然响起时,终于受不了自己的婆婆妈妈,干脆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没彩铃,是最原始的“嘟嘟”的声音,一声一声,催促着他的心跳跳得更快。
终于不再是空号,陆离心里突然有些酸楚,他上次拨通方裕宁的电话还是高二那年,他回Z市,大年夜那天从家里偷偷跑出来找电话亭,在漫天的烟花下给方裕宁打电话,一字一顿地祝他新年快乐,他站在寒风里冻得手脚冰凉,心里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暖,因为电话那边的人是方裕宁。
“……喂?”方裕宁接通了电话,带着浓浓的鼻音。
陆离心脏漏跳一拍,揪住了床单,尽量让自己语气随和些,“还没醒呢?打扰你睡觉了吧。”
“不好意思……您哪位?我通讯录里似乎没您的号码。”
陆离将揪住的床单放开了,心里猛抽一口气,干笑了两声,“我陆离啊,昨天小卫把你号码告诉我了,你不会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吧?”
方裕宁好一会儿没接话,不知是尴尬还是吓到了,“……你声音不太一样了。”
方裕宁没说“跟以前比”,然而两人都知道省略的是什么。
“年纪大了嘛,难免有点变化,”陆离仍旧在笑,笑得脸有点僵,“要不你再睡会儿?七点半的时候我去接你,我们一起带小卫去医院,行吗?你一般睡到几点,七点还是八点?”
“……我自己带他去就行了,不用这么麻烦的。”
“没事,他是被我养的狗咬伤的嘛,你总要让我负个责任。”
“那你去防疫站等我就好了,我大概八点过去,小卫喜欢赖床。”
“行,那就这么说定了,你也再睡会儿,别……别太累了。”
陆离听方裕宁“嗯”了一声,赶紧收了线,他怕再多聊几句,自己连说话都要结巴了。
陆离洗漱完,换好了衣服,意外在大衣口袋里摸到了一支香水,似乎是上个月一位女同事从法国回来送他的,因为不止送给他一人,给好几位男同事都带了礼物,所以陆离也没拒绝,拆了包装就这么放口袋里了,一直没想起来。
他凑到瓶口闻了闻,分不清香调,只觉得味道不错,鬼使神差地往领口喷了喷,再对着镜子端详了一下发型,心情颇为愉快地出门了。
大概是时间太早,路上竟然没堵车,到方裕宁楼下时,才七点不到。
所幸陆离知道某一层中住着方裕宁,等再久都乐意。他把手机拿出来,盯着通话记录看了一会儿,嘴角忍不住上扬。
不管怎样,还能见到他就好,别的以后再说,他只想抓住现在,享受和方裕宁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因为这样的时间太奢侈了,他等了那么多年才等来这几天,他一点点都不能浪费。
天已经开始亮了,大片大片的朝霞铺陈在天空中,那颜色明艳得很,陆离望着他们看了一会儿,直到眼睛开始发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