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听,这一看就是高僧说的话,看来这锦绣坊真的有妖孽,要不然,怎么好好的先是掌柜的跑了,又来个掌柜不管事还天天往出跑,这会儿好容易有个会办事的掌柜,又病倒了。敢情锦绣坊这妖孽是专门来恶心这些掌柜的。
孙璞玉对这些说法很是不耻。
他是商人,他只看结果,就算过程天花乱坠,孰是孰非,一看结果便知。石聆分明就是病了,这大和尚硬要说是什么妖孽作祟,不过就是让大家信他而已。那腊九也是,之前看他在石聆手下的时候挺机灵的,他还动过把两个人一起挖到商行的心思,好叫腊九以后继续在石聆手下办事。没想到石聆一倒下,他第一个乱了阵脚,连什么人说的话也都信了,被这大和尚糊弄两句,居然就真的答应了让他在门口诵经。
生病就该寻医问药,这就跟做生意要脚踏实地一样,寄望于这些怪力乱神成什么体统?
孙璞玉看了看门可罗雀的锦绣坊,不由惋惜。如今锦绣坊的生意何止是一落千丈?可惜了石聆一番心血。
孙璞玉跟腊九打了招呼,便由伙计领着,轻车熟路地进了后院,却是一入长廊,人便一怔。
石聆就在院子里,背对着她,长长的辫子垂在肩上,安安静静地坐着,端庄娴静。这样从背面望去,倒好似她还和从前一样,会回过头来,随意又自然地与他打招呼。
可惜,眼下的石聆自然是不会的。
程姑见了孙璞玉,立即往前来招呼。
她今日竟愿意出屋子,可是好了些?孙璞玉问道。
程姑摇摇头:今早我一起来,就见她在这儿坐着,午饭也是在这儿用的,说什么也不回去。哎,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孙璞玉却面露几分喜色,道:程姑,我倒是觉得她不听你的话才好。
孙少爷这是何意?程姑不解。
你们掌柜本就是个有主意的,她若事事都听你的,她说明她还没回过神来呢。这会儿我行我素了,倒是像她本人的风格,就是要辛苦你们这些照顾的人。
孙少爷这是哪里话,这不是应该的嘛。程姑有些不好意思,让孙璞玉一说,倒好像自己才是外人了,明明她才是锦绣坊的人。
这几日相处,她也看出了这孙少爷为人极好,对聆姑娘也是真上心。孙家家大业大,聆姑娘年岁也不小了,若这孙少爷真对聆姑娘有意,倒不失为一桩好姻缘。姑娘是个有福气的,想必一定能早日康复。只是,到时候这锦绣坊怕就更留不住掌柜了。
程姑心情一时难言。
孙少爷,您先坐,我去屋里备些茶水。这会儿院子里还有其他下人,程姑倒不担心二人独处。
程姑走后,孙璞玉便在石聆对面坐下,石聆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孙璞玉忍住心中失望,拿出袖子里的九连环,在石聆眼前晃了晃。铜环相击,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你看,这是九连环,给你玩,喜欢吗?
自然的,没有人回答他。
孙璞玉自顾自地道:你那么聪明,我想着你是该喜欢这些精巧的东西,这九连环我自幼便喜欢,却总是解不开。祖父倒是能解开,可是他不愿教我,非要我自己琢磨。我一天到晚都在忙商行的事,便把这事忘了。没想到祖父知道了,很是生气,说我不求甚解,没有恒心。他却不想想,我是真的没有时间。
想到幼时辛苦,孙璞玉叹了口气:孙棋自知资质平凡,所以于商行的事上,若想做好,便要加倍付出。尽管我再努力,面对祖父也难以望其项背,可是即便如今这样,也是我拼尽全力的结果,便是不能得祖父十分之一的真传,至少这偌大的家业,不能败在我手中。
他要做的便是不冒进,不投机,不求光耀门楣,至少要守住孙家家业。
看着面无表情的石聆,孙璞玉失笑。自己这是怎么了,居然对石聆诉起苦来了。突然,他察觉到一股视线。
他抬起头,却见石聆不知何时转过脸来,眼睛直直地盯着孙璞玉桌上的九连环。
你喜欢?孙璞玉有些受宠若惊,喜欢就拿着玩,本来就是给你的。你
孙璞玉环顾周围,见角落有个老叟,正在墙角烧着落叶,乃是背对着他们,程姑在屋内,暂时不会出来。
孙璞玉于是轻轻地起身,拿起九连环,来到石聆面前。再三确认无人察觉,他小心翼翼地拉过石聆的手,道:琮秀,别怕,我是孙棋。
石聆一动不动,任她拉着。她的手修长白皙,窝在手中软软的,和石聆性子里那种执拗完全不同,这是一双姑娘的手,孙璞玉似乎此时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石聆真的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他将九连环放在石聆手上,帮她握住,柔声道:这是送你的,拿着玩。你若喜欢,回头我再给你找别的。
孙璞玉有些恋恋不舍地松手,返回对面。他刚一坐定,程姑便端了茶水从房内出来,像是掐好了时间一般。
孙璞玉有些心虚地坐正了身子,干咳了一声,然后朝程姑露出一个笑容。
☆、24、上门
程姑这茶泡得是有点儿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