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庄惟这一应的念头,当年他亦有过。
那时他心中有了师兄,亦觉师兄乃是天下间无人能及的人物,能呆在师兄身畔、同师兄同入仙道,就是再幸运不过。一腔妄念始终想要按捺心底,却仍是时时萦绕心间,思慕之情,日日而深,终至骨髓,缱绻难忘。
但过去许多心思再如何酸涩,到底也有尽头。
他与师兄经历许多,却发觉二人实有相同心意,又熬过多少磨难,才有成婚之喜、元神相通之好。
如今前事已去,两人性命相连,已是再安稳圆满不过。
就算日后再有多少痛苦艰险,若二人同心同德,亦甘之如饴。
徐子青知晓,如今他的庄兄,与他当年的心思一般无二,或者更压抑、自卑一些。
这也并不奇怪,当初徐子青虽和他师兄修为境界相差甚远,可本身资质不俗,身份之上也无障碍,就只消纠结自己的心思,倒不用思虑太多。
反观庄惟,他只是三灵根的修士,且在三灵根里,亦非上等资质。后来虽不知他如何能到乾元大世界来,可从他先前言语,便可得知他修为、境界皆离不得那乐正和徵出手相助——这与徐子青曾经多受云冽指点又有不同,恐怕还要有许多其他经历,就非是徐子青能揣测得知。再加上庄惟虽唤了那人的名,实际身份则只是“追随”对方,这般地位,也只能说是被看重的仆从……种种缘由下来,庄惟只敢压在心底,也不足为怪。
徐子青深知,若仅仅是地位相差或是资质相差,庄惟大约还不会这般,但偏生他一无资质二无地位,要如何能有那胆量?然而在徐子青看来,相互恋慕本是二人私密之事,情之所钟身不由己,就算再如何禁锢自身,怕也只是自寻烦恼罢了。庄惟对那乐正和徵有意,安知那乐正和徵对他无意?
至少在徐子青眼里,那乐正和徵对庄惟之心,应当不在庄惟之下。
若非如此,乐正和徵那等高高在上的人物,怎会对庄惟那般周到?即便看着面目恶些,也瞒不过有心人。
徐子青这般思量着,有心要点拨一二。
可两人之间爱慕□,外人又如何指指点点?只是看他是否能稍作规劝,让庄惟自己解决为妙。
在此之前,他亦需得先知晓两人之间是如何相知相交,才能想出法子来。
略想了想,徐子青就笑道:“说来我还未曾得知,你是如何到了这里,又怎么与乐正宫主相识?我尚且记得,你当年是与徐紫罗姑娘一同到的大世界,你们……”
他话语顿住,他更忆起,那时庄惟对徐紫罗一片情深,要放弃那女子转而爱上这位二少宫主,中间怕不知又有多少故事。
那徐紫罗自然不及乐正和徵半分,不说二人气度风华之别,只说对待庄惟之态度,乐正和徵也远胜徐紫罗千倍万倍!
庄惟听了,略张口,随即面色越发红了。
徐子青有些好笑,那时庄惟爱慕徐紫罗时,尚不曾露出如此情态,而今……倒是别有不同。
想着这位好友恐怕十分羞窘,他稍一沉吟,决意先以自己开个头来。
思及此处,徐子青转头看向云冽,眼里有些询问。
云冽看他一眼,神色并未有所不悦。
徐子青就笑了笑,对庄惟也说起自己与云冽之间的诸多事情来。
左右他成婚之时便已将自个元神敞开,同师兄之间全无隐瞒,那些年种种小心思,师兄尽皆早就窥尽了。现下只是再说给好友听了,算得了什么?
那些窘迫心思,如今想来,也只有满心欢喜,再不见当年的涩意。
庄惟先是面皮发热,听到徐子青旧事时,却渐渐十分认真,随他所言之喜而喜,之忧而忧。
足足过了大半时辰,方才全都听完。
他见徐子青说到动情处,与云冽目光相对,难掩温情,情意流转间,着实让人羡慕不已。
待徐子青住了口,庄惟的一些羞赧,也慢慢褪去。
好友将这些事情说来,是有什么缘由,他非是蠢人,如何能不明白?他心里感激之时,说起这些年诸多事来,也再不觉难以开口了。
略整理思绪后,庄惟神色平静下来,目光却很柔和:“子青贤弟同我离别时,我一心只恋慕紫罗姑娘,自觉虽是能力微末,可若紫罗姑娘所需,我亦愿赴汤蹈火,将性命都献与她去。”
徐子青一顿,也是叹息。
偏生徐紫罗天性娇纵自私,一面利用于他,一面丝毫不肯珍惜。
若非如此,他当年又怎会觉得徐紫罗为庄惟劫数,终将成为他这好友的心魔?
却听庄惟续道:“然而九千大世界,奇事无所不有。但以我当年的一点见识,又哪里能够知道,我幼年时心心念念的紫罗姑娘,竟然并非是这一位紫罗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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