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一边说着吉利话一边将明珠撵了出去,凑到门口一瞧果然是王名川,身后还歪歪斜斜地跟着一串儿小崽儿,瞧着这场景明珠脸上的笑意是如何也止不住,端着手里的针线篮子越发想要加快些做鞋子的速度。
他这是魔怔了,偏偏就乐意为这一家大小做这些女人才会做的活计。
“怎的又来了。”
明珠迎了出去,王名川自然而然地接过他手里的针线篮子,还极“顺便”地牵了明珠的手。
“地里头的活计弄完了刚好来瞧瞧你呢,时候也不早了,一道回去罢。”
心里知晓王名川是不愿见他做太多针线伤了手和眼睛,明珠也不点破,只由着他拉了自己往回走,大河同小湖两个一人牵了一个妹妹在后头跟着,这一溜的小孩儿便从蒋大娘家的院子出来,笑着,闹着往家去,拴在院子外头那棵桃树上的土狗瞧见了王名川,又神气活现地站了起来不住地叫着:
“旺!”
“旺!”
**
做完饭后明珠招呼那几个小的跑来吃饭,人头数够了之后却瞧见王小湖脑袋上青了一块儿,他当时没问,可夜间熄灯之后却终究是忍不住拿出来同王名川说上一说。
“今儿个同下湾的黄二娃打架呢,两个脸上都挂彩了,也算没吃亏。”
黄二娃他有印象,是黄炳的弟弟,明珠自然又联想到了上次有人要害王大河同王小湖的事儿,屋子里头黑也不知王名川是怎样瞧出来他心里担心的,某人十分自觉地从他那头爬过来缩到明珠这头,仍旧裹着自个儿的被子安慰道:
“这事儿倒不似那些人弄出来的,不过是两个小孩儿闹脾气罢,同一个村儿的打架是常事,小湖机灵着呢,吃不了亏。”
王名川都这样说了明珠自然不会多问,毕竟王小湖是他的亲弟王名川总不会不担心。
“你说,那些耍手段的人到底是哪个?”
许是王名川调换睡觉方向的次数太多了明珠也便不如初时那般在意,这明显的态度转变瞧在王名川眼里却是等同于可以得寸进尺的信号了,一边在心里琢磨着今晚可以试试共用同一床被子一边极是正经地道:
“总归是王姓族人没跑了,穿山凼里头姓王的只有我们这家同王举人,他们已然搬去城里了真有别的动作我们也不知晓的,离得近的村子也只有富足那边的王清泉一家了,你也见过,就是二姐成亲那日瞧见的人。”
明珠沉吟,这般说来范围便小了,王举人家里头只有那个吊着一口气的独苗苗,目前而言倒没什么动机要来折腾王大河同王小湖,如此倒是王清泉那一家的嫌疑大些,恰好他们是富足村的穿山凼这边小孩儿不认识也正常。
就在明珠心里头翻来覆去想王家那件事儿时,冷不防被子里头伸过来一只手,明珠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实在气不过直接一脚踹到了王名川被子里去,这下等于送上门儿来让调戏了,王名川自然没有放开的理,直接用双腿夹了明珠踢过来的腿,死活不肯放回去。
“你放开!”
“娘子怎的这般不讲理,本就是你伸过来的,还不兴我晚些还回去?”
明珠也不同他耍嘴皮子上的功夫,直拿手推着王名川下死劲地要将自个儿的腿抽出来,可那人却是铁了心不放腿,而且还极是懂得把握机会地将明珠伸过来抵着他的手也一并收下了,明珠挣扎来挣扎去的下场是自个儿那床被子掉在了地上,而他整个人都被王名川拉进了他的被窝。
明珠:……流氓!
**
次日一大早王名川仍旧是天未亮便去地里除草施肥,半点要留在家里等成绩的意思也没有,有那早起的乡亲见他这模样都以为他是觉着此次无望遂干脆不留意,心肠好些的便同他闲扯天气聊庄稼半句不提院试之事,这其中上湾的人占了一多半儿,也有下湾那些嘴毒的,非得在伤口上撒一把盐才甘心。
“哟,川子,怎不在家守着报信儿的来呢?不是我说你,你瞧瞧下湾的那几个后生,都一早将红纸包包起来准备好了,啧啧啧,你学着些,下回好用!”
王名川听了这个也不气恼,只笑着应承下来说劳您提醒,随后该干嘛干嘛,那挑事儿的人瞧着名川这边一棍子打不出个闷屁来也觉着没意思,啐了口唾沫不过仍旧去做自个儿的事儿罢。
村子里头的人其实要说恶意也没多大,只不过是有些嘴巴闲不住罢了,真要说相信名川害人这事儿的虽说有却也真不多,不过是图个嘴上热闹跟着瞎起哄。田间地头的,累了歇几口气总要扯些闲话,东家长西家短的,总不过是找个话头便了。
当然,也有那么些个例外。
王名川忙完农活之后回家正好瞅见黄炳在自家门外头晃荡,当下心中一急忙跑过去查看自家人有无受伤,近了才瞧见大门紧闭那黄炳连个门槛都没跨过去。
“啧啧,王名川,你家男妻可真是贤惠,大白天的将这门儿锁得这般严实也不知是背着你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呢。”
黄炳原本因为在明珠这边吃了闭门羹心里不舒坦,可巧碰见刚回来的王名川,虽说那日王名川给他造成的心理阴影还在,可一想到自个儿得来的消息却又挺直了腰板儿。
“滚开。”
王名川瞧见黄炳没能进门稍微放下了心,可一听到他这般诋毁明珠立马冷了脸,他从来不是个冲动的人,只如今心里腾地燃起了一把火,只想让眼前这人快些消失才好省得再说些不好的话来让明珠听见。
“你待怎的?”
黄炳神气活现地将手里头极宝贝地折了两折的红纸小心展开要王名川瞧。
“瞧瞧,院试第87名,我如今可有了秀才功名,连见着知县老爷也不用下跪了,你还能将我怎的!”
王名川不说话,只用一双眼睛不辨喜怒地看着黄炳,后者吓得缩了缩身子,可一想到报喜那人说没瞧见王名川的名字便又觉着底气足了几分,遂又小心将自个儿那张红纸折了两折放进袖子里,随后挺了挺胸膛假装出一副大度模样道:
“我虽未经过落榜到底还是知晓你心中不好受的,也罢,我既是有功名在身之人也不同你计较,只望你往后能好好做人莫要再折腾这些害人的东西,没得丢了读书人的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