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大娘一家同那王家算是隔了几道弯的表亲,是以今儿个也来了,他们这一家子人口也不少,两个老人加上那些个半大小子也够一桌了,如此这两家人拼凑在一处却是极合适不过的。
“大娘您可莫再打趣了,原本没有的事儿要您这般一说还能容我分辨么,好歹让我吃口菜,赶了一路连口热饭都未曾吃上呢怎有力气来您跟前挨训。”
蒋大娘呵呵地笑着伸手指着明珠不说话,蒋大爷坐她身旁拿着烟杆儿抽了一口烟,这脸上的笑意也是显见的,毕竟两个年轻人能相互扶持着过好日子他们也欢喜,如此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大人们在那边说话闲聊,几个小的却是打打闹闹疯狂抢食,间或瞧着明珠两人之间的眼神交流后伸出无名指来羞羞脸,随后继续将碗捧起来吃个昏天暗地。
正在这一桌一桌吃得欢时王举人出来敬酒了,原本今儿个应当王公子亲自跟来,可因着某些心照不宣的原因换做了王举人同薛大并其两个徒弟,几人一桌一桌地敬酒,待到走至明珠这一桌时皆有些醉了。
“今儿个是犬子大喜日子,各位乡亲远道而来真真让王某感激不已,今日定要吃好喝好,婚宴琐事多,有甚招待不够的还请多多包含。”
王举人双手举杯同一桌子的人敬酒,薛大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极是恭敬,那模样瞧得明珠甚是稀罕,不由多看了几眼,不料却是与薛大对上眼了,后者跟受了什么刺激似的立马挺直了脊背颇有几分傲慢地看着明珠。
“你定是我那未曾见面的侄儿了,久未曾走动是我这做长辈的疏忽,你家有难我本该早早帮衬,可无奈俗事缠身却是一拖再拖,现如今总算是熬出些眉目了,往后你还有甚需要尽管同大伯开口,莫要再自个儿一个人担着。”
王举人拉着名川的胳膊伸手轻轻拍打他的后背,那模样那神情真真是将一个慈祥的长辈演绎得淋漓尽致,可有的人就是说的比做的好,早有这份心哪就抽不出空来帮衬呢,现如今眼见着王名川他们日子渐渐好起来了而他自个儿的儿子却是一日不如一日,真到了这时才想起来将那久未曾见面的亲戚拉拢到身边,端的是好算计。
“这便是你的男妻?”
那王举人拿眼角瞧了一眼明珠,触及到他脸上那占据半张脸的黑色胎记后像是怕沾染了什么怪病一般慌忙将视线挪开。
“正是呢,这是薛家明珠,三月前已过户到王家了,如今正是晚辈内人,这些日子来家里艰辛也多亏了他照看。”
言下之意是,他王大老爷没做到的事情薛明珠做到了,这鄙夷轻视再显露出来却是有些不合适。王举人也不是个因小失大没见识的,听王名川话内话外多有维护也不再同明珠这事上计较,只拉过王大河同王小湖来问年纪姓名,大河同小湖都是极懂事的孩子,王举人问话自然也老老实实答了,这份乖顺倒是极得他老人家的心,如此却是又多抓了两把喜糖给他两人。
“都是好孩子啊,有难处了尽管来找大伯,大伯虽无甚出息可养几个小娃娃还是不在话下的。”
明珠心下冷笑,亲儿子还没死呢便开始谋划养子了,这王大老爷看来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这王举人极力装作亲厚却是单单忽略了明珠同王家的两个女娃,大河与小湖两人虽小却也懂得护短,这陌生人一跑来就嫌弃明珠不说眼下又不待见自己的亲妹妹,是以在两小孩儿心中王举人的印相值瞬间降到了最低,连手里的糖也不要了全一股脑儿推回到他手里。王举人脸色有些难看,可到底拉不下脸子同两个小孩儿计较,只得强耐着夸了他俩一声懂事后带着薛大同自个儿的两个徒弟走了。
“这人不像是个大度的,今儿个给了他难堪往后需得注意些才是。”
明珠低声同王名川提醒到,毕竟王名川还要考秀才,有这么个举人从中作梗终不是什么好事儿。
“我自个儿心里有数,吃菜罢,撤席后还有一段山路要走,莫要饿着自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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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奶奶可都记下了?”
宾客散去之后洞房之内一婆子将手中的画册收起来后极是认真地同薛娇娇道,后者惨白着一张脸半丝血色也无,就连眼中也全无新婚之夜女儿家的期待与怯懦,满满的都是不甘与嫉恨。
“记下了。”
那婆子不放心又交代了些细节,说着说着薛娇娇却是哭了起来,脸上的妆全弄花了,真真是半点往日的风情也无。
“少奶奶听老身一句劝,你既然进了这王家的门便生生世世是王家的人,往后你便是王家少奶奶,说句大不敬的话,即便是少爷没了你也是王家少奶奶,往后该如何过活想来不用老身多嘴你也知晓,这样长的年岁里头,有个孩子傍身总还是好的。”
薛娇娇只管哭,似是要将心中所有的不甘都化作泪水哭出来。她自小便生得出众,又学了那么多东西只等着嫁一户好人家脱离那糟心的家庭,为了这个她好人坏人都做了,却不知最后竟落得如此下场。
那婆子瞧得烦了也不讲究什么怜香惜玉,只弄了碗汤药捏着薛娇娇的下巴便灌了进去,薛娇娇疯狂扭动着挣扎,一旁的丫鬟忙上来将她摁住,好一通折腾才消停。眼见着药效差不多了那婆子才问了句。
“少爷那块儿伺候得如何了?”
“药效正当时候呢,碧珠掀开瞧了瞧说是已然准备好了,只等着少奶奶过去呢。”
语罢在婆子的示意下有两个丫鬟一左一右架起了在药物控制下已经全身瘫软的薛娇娇往洞房走去,不多时里头传出一声凄厉惨叫,女子哭泣声咒骂声随之而来,若是薛大听着这般声响不知还能不能狠下心肠将自个儿闺女赔进去。
这一夜,注定恩怨叠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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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宴过后明珠同王家人又过上了平静的日子,只王名川为着一年一次的院试温习得越发勤了,白天地里的活计不曾落下,晚间却是点了油灯在堂屋里头苦读,明珠知他是怕吵着自己遂避到了屋外,王家男儿都是倔脾气,明珠见说教不管用只得一面每夜不间断地将人劝回来休息一面开始接手地里的活计要王名川腾出白天的日子多看看书。
“夜里暗,仔细伤了眼睛。”
一觉起来发现床的另一头还空着,明珠披了件衣裳便去了堂屋,果不其然在里头见着了王名川。堂屋里头极暗,王名川舍不得费太多油生生将灯芯抽去一半,如此一来原本就不甚明亮的油灯便显得更加昏暗了。
“左右不过这几日,熬出头了便好,你去睡罢,我这儿快弄完了。”
明珠见王名川不听劝牛脾气一上来便去拿了张凳子在他身边坐下陪王名川一同熬着,名川虽不计较自个儿却是舍不得明珠同他一道受累,犹豫一番终究还是吹了灯拉起明珠的手往屋里走。
“哎,总比不过你强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