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竹应声而去。
刘玉真推着陈世文站起来,“换身衣裳吧,你这身衣裳都湿透了,不觉得难受吗?”
陈世文伸手解开衣襟,将脱下的衣裳放置在一旁,“难受也没有法子,这里比家里头更热,我听衙门里的老人们说从七月到九月都是这般,要到十月底才有所好转。”
“城外倒好些,树多水也多,府衙里面的几位大人就在城外的山脚下建有庄子,每年这个时候都要去住一阵。”
他脱衣裳的手顿了顿,“要不我们也去住一阵子?我让钱贵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庄子,若有便买一个。”
这倒是个好主意,刘玉真道:“那让钱贵去打听打听,最好是那种有湖的,凉快。我们住的这宅子离府衙很近,只得三进终是小了些。连个湖都挖不成,我还想着养些莲花,添个景呢。”
“那我让他去办。”陈世文换好了衣裳又坐了回去,见到桌上有封信随手便拿了起来,“这是二哥的字迹,是家里来的信?”
刘玉真走到门口,把门打开了,“今早刚送来的,送信的人还在门房那边,我让人好生招待了,你拆开看看里面写了什么,若有信要回就写好了再让他们带回去。”
“我先看看。”陈世文将信拆开读了起来,然后笑道:“是芙姐儿的婚事,这半年来陆陆续续有好几家上门提亲,祖父拿不定主意便写信来问问我们。”
“真的吗?我看看。”刘玉真凑上前去,和陈世文头并头地看了起来,“这第一家姓郑,是姑母大女儿的亲戚,咦这个有点耳熟啊。”
“当然耳熟,”陈世文将第一张信递给刘玉真,“你仔细看看,可还记得姑母之前给慧姐儿说的亲事?这是同一家不过一个是嫡子一个是庶子,这回来给芙姐儿提亲的便是庶子。”
刘玉真:“……那这个不行,这种做派那这户人家肯定难缠得很,芙姐儿应付不来的,最好给她挑一家简单些的。”
嫡子求娶陈世文的女儿不成,就拿出一个庶子来求娶陈世文的侄女,这种做派哪能结为亲家?
陈世文也是如此认为的,所以他对这家一点兴趣都没有,继续往下看。
“这个如何?”他指着一个名字道:“县城周家周大人的幼子,今年十七,周大人致仕回来后我上门拜访,见过他一回。”
“此子将来考个秀才不成问题。”
“周大人……”刘玉真迟疑道:“周家是一个大家族,芙姐儿恐怕应付不来。况且还是个在周大人膝下长大的庶子,和周大太太不亲,那这婆媳、妯娌之间的关系就复杂了。”
她想起了些旧事,感叹道:“周大太太掌管周府多年,可不是个好相与的。”
陈世文倒是未曾想到这一层,于是道:“那我们再看看吧,这个刘家如何,这是你们族里的,你可有印象?”
刘玉真想了想,“我记得这个人,以前母亲跟人闲聊的时候提起过,说他娘吝啬得很煮一碗粥都要加八碗水。”
“而且她还和大儿媳妇因为嫁妆的事闹过一场,不是个好人选。”
陈世文点点头,又继续往下看,“付家,唔这个付家旁支如何?家里在县城有一座酒楼,虽然读书一般但如今跟着他爹打理庶务,还是长子。信上说派人去打探过了,是个老实的。”
“那先记下。”
“还有这个,今年刚考中秀才的林家,”陈世文笑道:“这人我之前应知县之约去县学授课的时候见过一回,勤奋得很。”
“那才学如何?”刘玉真好奇道。
陈世文摇头,“于变通上差些,想要考中举人还差些运道。”
跟一个状元生活了几年,耳畔听到的都是谁谁考中了举人、进士等消息的刘玉真迟疑道:“考不中举人,会不会差了些?”
陈世文道:“不算差,在我们县里考中一个秀才也很不错了,自从我中举之后咱们县还没出过举人呢。”
刘玉真:“那也记下吧,还有别的吗?”
陈世文展开了剩下的两张纸,“还有府城的孙家,这也是个旁支……”
仔细商议之后的两人给家里回了信,信上陈世文对几家做了点评,但具体要将芙姐儿嫁给哪一家还是要由家里头做主。
这次送回去的除了信外还有刘玉真准备的一副头面,这是送给即将定亲的芙姐儿的,他们人不回去礼还是要到的。
……
知府家曾长孙的满月宴,整个越城有头有脸的人家都收到了帖子,陈家也不例外。
因今日不是沐休,所以当刘玉真走下马车的时候,看到的都是各家盛装打扮的女眷,金银闪烁衣带飘香。
“陈太太、陈大姑娘,”知府家二儿媳妇迎了上来,对着刘玉真几人笑道:“快快请进,没见着 贵府几位少爷,可是还在读书?”
“听我那不成器的儿子说贵府大郎和陈大人一般,是天上的文曲星转世,不但夫子的难题难不倒他,在县学旬考中还数次拔得头筹。”
“陈大人和陈太太教导有方,委实让人羡慕,若我家那不成器的能有十之一二,我和他爹饭都能多吃两碗。”
陈世文和肖知府是同僚,所以她和知府家女眷打的交道也不少,听到肖二太太这么说便道:“二太太过奖了,康哥儿也就是提前学过罢了,在京城的时候他已经读完了四书五经,要不是年纪还小他爹就要让他下场一试了。”
“京城那边的确是人才济济啊,”没去过京城的肖二太太感叹道:“此前我和夫君也想过要不要把孩子送到京城他曾外祖家去,可惜没等我们想好亲家老爷就外放了,可惜得很。”
肖二太太边走边聊,将她们两个领到门内,然后一个丫鬟匆匆地从门外跑了进来,急道:“二太太,门口来了一位贵客,是钱市舶使家的太太,管家让来寻您,您快去迎一迎吧!”
“这……”肖二太太犹豫了一下。
“不碍事,”刘玉真见状笑道:“贵府我来过几回,丢不了,既然是钱太太来了你还是去看一看吧。”
“那我就先失陪了,”肖二太太见刘玉真没有怪罪之意也是松了口气,让刚刚来寻她的丫鬟给两人引路,“陈太太、陈大姑娘,你们稍坐片刻,我去去就来。”
第168章
“钱市舶使家的太太……”慧姐儿跟在刘玉真身侧, 咀嚼着这句话有几分不解,便低声问道:“母亲,我记得我们刚来的时候, 爹和我们说起过这越城的官员,这钱市舶使不是, 不是……”
她有几分难以启齿。
刘玉真明白她的意思, 市舶司最大的官是市舶使, 而本朝的市舶使历来由太监担任,一个太监自然是娶不了太太的。
所以刚刚慧姐儿听到‘钱市舶使太太’这个称呼就觉得很奇怪, 待肖二太太走后就问了出来。
慧姐儿对此感到不解,但知道得很多的刘玉真就不觉得奇怪了,钱市舶使外放为官可谓是位高权重, 他想娶个名义上的‘太太’并不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