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文风昌盛的北地,没有功名的人多是在各处书院学堂等处学习,考中秀才之后才能进入县学。
至于偶尔会有官员来讲学的府学,那是举人和禀生的地盘,其他秀才要么非常优秀,要么有身份加持。
但是在文风不昌商贸大胜的南边,越城这个南方城市里,府学和县学是一再降低要求,才能不让里头只有寥寥几人。
所以越城的县学,童生是少数,大半的人都是没有功名的白身。有的有真才实学,而有的不过是来混日子的罢了,这些良莠不齐的学子一下了学堂,就纷纷往外走,赶着回家或者三五成群的约着到别处玩耍。
瑾哥儿和瑜哥儿赶到的时候,就正好撞见了他们热热闹闹地从里头出来。
“付大,付大!”走在后头的一个带着书生头巾的少年见前面的人没反应,顿时快跑几步追了上去,拉住人不放,“我喊你呢,你怎么没应?”
付大,也就是付家大少爷缩了缩手,但却并未挣脱开,于是无奈道:“邹荣,你不要叫我付大,我有大名。”
“好好好,”邹荣嬉皮笑脸,“付遇!我叫你付遇总行了吧?你啊这性子是越来越像那些老夫子了,以后啊我干脆叫你小夫子好了!”
付遇皱眉,正经地反驳,“我才学一般,当不得小夫子的称号。”
邹荣扶额,“我跟你开玩笑的好吧,怎么这样的不禁逗。”他凑近了付遇身边,嘻嘻笑道:“要说小夫子啊,还得数我们隔壁学堂的陈家三郎。我那幺弟就在学堂读书,他说付家三郎,就是上回来过县学给咱们讲过一回课的陈大人家里,取了和你一样的名的陈世瑜便是一个小夫子!”
“什么功课到他那里都简单得很,时常问得夫子哑口无言,不但学堂里面的小家伙们爱找他询问,有时候就连学堂的夫子都要向他讨教呢。”
他有些感慨,“当然了我们都知道他会的那些都是陈大人教的,但这般小的年纪便有如此学识,还博闻强记,比咱们县学的头名陈世康也不差了。将来也是一个科举的料,没准还强些呢。”
穿着一身书童的衣裳,假扮着书童的瑾哥儿用手肘碰了碰旁边的弟弟,小声道:“哎,他们说你呢。”
瑜哥儿腰板挺直,脸色微红,“我们走吧,没什么好听的。”
“再等等,再等等。”瑜哥儿舍不得挪开脚步。然后听得前头那人继续道。
“说起来,陈大人家里就是那虎父无犬子吧,陈大人年纪轻轻就是状元,如今大儿子考中了秀才,小儿子又如此出色,就连对比之下平平无奇的二儿子在学堂里面也没掉出过前五的名头。”
他附庸风雅地摇着一把扇子,有几分愤然,“我爹一提起他们三兄弟就对我和幺弟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的,恨不得塞回我娘肚子里去!”
“他怎么不自己先考一个状元回来呢?!”
“当年他也和陈大人一起读书啊,但是只考了一个秀才,如今看着我就想我考个进士出来光宗耀祖了。若不是我的功课赶不上,一到考场就手发抖,他还指望着让我拜陈大人为师呢!”
“也不想想我是这块料吗?陈大人虽然和善,可我每次看到他的时候,都心惊胆战的。”
“你这是心思没放在正途上,”付遇劝道:“令尊也是用心良苦,须知商贾一道终究不是正途,要想守住家业还是得……”
“打住,打住!我不说了,不说了。”邹荣双手合十,连连告饶。
“……况且陈大人才学过人,”付遇说着便露出露出神往之色,他也是起过拜师的心思的,不过他们付家与陈家没有交集。之前家里人还想请与陈太太有几分交情的姑母说合,后来……
他脸色微微泛红。
“诶!你的心愿达成了吧?”看着他的神色,将手搭在他肩膀上的那人嘻嘻笑道:“那以后陈大人不是你的师父,但胜却师父啊!”
被戳中心思,不善言辞的付遇脸色涨红,喃喃说不出话来。
……
瑾哥儿有些不满,他在马车上踢着腿,“那付遇,看起来就不是个精明的,我不太喜欢,往后他就是我们的姐夫了吗?”
瑜哥儿忙着换衣裳,神色也不太欢喜,“他手里的书册新得很,可见不是个勤奋的,的确不太好。”他老气秋横地叹息道:“不过爹娘说,他已经是目前最好的了,旁的要么家世不行,要么才学、人品不行。”
“就刚刚那个邹家的荣大哥,他爹是邹家长孙,和我们爹年少相识,又有那偌大家业他的院子是我们两个院子的一倍大!而且人长得也好看,还很风趣每次来家里都会给我们带礼物,但是他功课不好啊。”
“上回爹一考他,他就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爹眉头都皱起来了!”
“哎……”两兄弟对视一眼,齐齐叹息,瑾哥儿更是突发奇想,“如果他们两个掉个个儿就好了,姐姐性子就很安静了,再嫁个不会说话的姐夫,那日子得过得多闷啊。”
他托着精致的小下巴,“看来,等他们定了亲,我得多带着未来姐夫出去转转,然后再让爹和大哥多教他读书,明年也考个秀才回来,这样就十全十美了!”
刘玉真并不知道两个小家伙的奇思妙想,她找来了桂枝和段嬷嬷,正商量慧姐儿的嫁妆。
段嬷嬷年岁渐大之后有些力不从心,如今在府里基本上就是荣养了,日常看着慧姐儿的院子大面上不出错,偶尔闲不住的时候就做些教导小丫鬟的活计。
如今她正拿着本册子跟刘玉真禀告:“太太,大姑娘这些年攒下的家底,能放到嫁妆里面去的,都是些头面首饰、衣裳料子等物。”
“约莫二十抬不到,即使再加上刚从刘家分得的嫁妆,也就是四十抬上下。”她摇摇头道:“老奴仔细看过了,那些东西许多都是旧物,能用在大姑娘嫁妆上并不多。”
桂枝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太太,那加上家里这些年给大姑娘备下的,那就有六十抬了。再算上老家那头会送过来的嫁妆银,以及各处的添妆等,八十抬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剩下的就都要采买了。”
刘玉真缓缓点头,“付家是大族,之前我们让人打听到的,付遇的亲娘进门时,是一百二十台。慧姐儿不用越过她去,但也不好相差太多。”
“我们就按照一百抬来预备吧,剩下的二十抬,给她添一些时兴的料子,毛皮、头面首饰等等,她出嫁后用得上的。”她伸了个懒腰,“不过这些都不急,定下亲事后陆续采买也就是了。”
“太太,您还忘记了一件事呢!”桂枝笑道。
“嗯?”刘玉真疑惑地看着她,“什么事?可是哪里算错了?”
“桂枝说的是付家的聘礼!”段嬷嬷呵呵笑道:“我们要给大姑娘备嫁妆,付家也要给付大少爷准备迎娶新妇的聘礼啊,付家家大业大,少说也得有几千两,太太您若真的按照二十抬预备着,恐怕要超呢!”
刘玉真拍了一下额头,“我真是忙晕了头了,连这件事都给忘了。”她仔细想了想,忽地想起了另一件事情,“对了,之前他们拿去了慧姐儿的庚帖,还没有消息回来,可要派人去催一催?”
“不然我这心里面不踏实。”
“催不得!”段嬷嬷连忙阻止,和刘玉真说着这里面的门道:“其实啊,这庚帖一换,这门亲事就算定下了,所谓的将庚帖放在祠堂请祖宗们验看,其实也就是走一走过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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