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媳妇也就罢了,娶都娶了,这些年除了这桩事也没什么大的错处,休不得。这次把人送回去,一来是让张家知难而退,二来也是为了让家里人都醒醒神,别以为世文做了官咱们家就起来了,高兴得还太早!”
“若是犯了错,家规是不容的!”
……
小张氏要被送回张家去的事情刘玉真是晚上才知道的,她被对面厢房隐隐传来的哭声吵得睡不着,在床上辗转反侧。
“怎么了?”陈世文不知怎的也没有睡着,侧过身子望着她。
刘玉真也侧着身子望过去,眨眨困顿的双眼,“你大嫂都哭一晚上了。”
陈世文沉默了半响,“这是祖父的意思,祖父觉得趁这个机会家里的规矩得立起来,免得往后生出更大的事端。”
“我们以后常年在外,看顾不到家里,若是再出这样的事不知要多久才能察觉。还好这次只是大嫂被骗了些银子,大夫说佑哥儿并无大碍,只是瘦了些,往后多吃点好的便成,可谁想得到以后?”
“若是被骗的是大哥、二哥?”
“不但被骗了还被引着学了不好的习性可怎么好?村子里这两年就有那富起来的人家的儿子被勾着去赌,结果赌红了眼回来哄骗爹娘,偷抢不说还卖儿卖女,好好的一个家就这么毁了。”
“大嫂如此也好,若能长个教训,往后家里头我们也放心些。”他伸手搂过来了刘玉真,凑近她耳畔柔声道:“睡吧,夜深了。”
……
刘玉真一边看顾着两个孩子,一边和春杏一起查账本。瑾哥儿和瑜哥儿就歪坐在她身旁的榻上,一人一个果子,头碰着头一会儿咔嚓一下,一会儿又咔嚓一下,间儿嘀咕几句大人听不懂的孩童话,一个果子吃了许久。
而刘玉真手里的账本一页翻过一页,春杏则手指飞快地把算盘打得啪嗒响,若是有错的便提笔记下来。
两大两小倒也和谐得很。
刘玉真去京城之前安排了人打理嫁妆,这里有田地、铺子及收租等。除了这些外还托了徐嬷嬷的儿子德叔总管全局。
德叔按照她的吩咐这两年多的时间里都兢兢业业,将几项出息都收好,一部分拿去买田地,一部分则存进了钱庄,如今这些连同地契一并给她送来了来。
近两年整个清源县都欣欣向荣,稻田鱼的好处随着陈世文的名声越传越广,菜油和豆油也越来越受人青睐,所以刘玉真狠赚了一笔银子。
如今的她,有现银近五万两,不算京城在这附近的几个县城田地合着有一千多亩,除了能养稻田鱼的上等水田外全部都是按照半年胡菜、半年稻子、芝麻这般种的。
这般大范围的栽种根本瞒不了人,所以如今许多人都知道了她油铺子里的菜油是从油菜里头来的。有的人家也跟风种了起来,但因为市面上的种子都被她的人搜刮一空了,一两年他们也难成气候。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刘玉真也看得开,只让人注意了油坊那头,看能不能改进技艺,多榨出些油来。
但收效甚微。
春杏啪嗒啪嗒算完,跟她禀告道:“太太,这账算好了,除了油铺这边外粉面铺子也没什么不妥,收租的几个铺子也正常。”
“只有一处,就是您出嫁的时候老太太给添的那一间卖米面的铺子,您可还记得?这间铺子在县学附近,已经亏了半年了。”
刘玉真有点印象,“可是掌柜的是祖父远房亲戚的那一间?”
“对,”春杏道:“以往这间铺子每月能得一二十两,但是最近半年有时候亏三五两,德叔觉得有些不妥,但又找不出缘由,您看要如何处置?”
虽然看起来有些不对,但为了稳妥起见刘玉真还是让春杏抱出账册,“将这铺子最近三年的账册都取出来,瞧一瞧每年上半年都送过去多少米面。以及那些年每种米面卖多少银钱,这价比今年可有降低或者升高?”
“若是送过去的和卖出去的都差不多,但每月却是亏了,那这账便是有问题的,我们再细查也不迟。”
春杏明白了,接过刘玉真给的钥匙出门不久后便抱回来两本账册,仔细查看起来。这查着查着,她困惑道:“太太,这两年送过去的米面是越来越多的,价虽然有跌但也不过是一石少个三五文。”
“按理说是亏不了的,但是账上的确是亏了,可偏偏我算了一遍没发觉有记错的,好奇怪。”
“给我看看。”刘玉真接过账册查看起来,春杏说得不错,最近两年送过去的米面是越来越多的,米价却没有太大变化,按理说应该是越赚越多的才对。
但事实上却是亏了,自从开始亏了之后德叔每个月都去查账、盘库,但后面偶尔还是有月份会亏。
刘玉真拿过纸笔算了起来,将亏损的这几个月单独挑出细细算了一遍,发现除了卖得少了些外并无异常。
不对,这卖得少本身就是异常!
她把三本账册摊开,一一对比仔细核了一遍,许久之后,她直起身子冷笑道:“原来如此,真是好巧的心思。”
“可偏偏不用在正道上。”
第119章
见太太发现了问题所在, 春杏没忍住探过头来仔细查看了一番, 不解道:“太太,到底是何缘故呢?”
“这账册上东家买一石、西家买一斗,一石相差不过三五文, 这是按您说的买得多有实惠,这些人家都是往月的账册里有的,可见都是附近邻居。而这两笔稍大些的卖给商队了, 这价是低了些, 但也因为是往年陈粮的缘故。”
“太太, ”春杏抬起头, “您是觉得哪里不妥啊?”
“这里及这里。”刘玉真点了点陈粮的买卖及每月的盘库明细,解释道:“你都说了,这处铺子都是卖给附近邻居的,你家一石我家一斗,吃完了再来买。”
“怎么掌柜的要储这般多的米面?”
她的脸上毫无笑意,“这是仗着我不在家里,德叔又不管庄子察觉不到异常, 所以让庄子上使劲送呢, ”她点了点去年秋收后的账册,“送得多了卖不出去来年可不就变成了陈粮,而陈粮卖不出去, 但掌柜的、伙计等等是不是都要发响银?”
“如此一来岂不是就亏了。”
“还有这个月, ”她又点了点去年底某月的账册, “明明上个月才送去了一批米面, 库里也有富余,但为何这个月卖出去的却是寥寥无几,多是一斗两斗的?”
“入不敷出可不就是亏了,你瞧,这个月就是亏的。”
“可是我们以前也去瞧过,那周围就这么一家粮铺,月月都要买的,独独这个月就不吃了吗?显然不是的,你看下个月再送去一批就又恢复正常了,赚了二十两银。”
她的手指在账册上点了点,推测道:“想必是这些人家上个月走远了地去买的缘故,但为何舍近求远呢?是否是因为上个月掌柜的说没有了?”
春杏有几分明白了,缓慢重复道:“上个月刚送去,库房里还有富余,但第二个月就没得卖了。然后第三个月再送去,这第三个月就又有得卖了……”
“这也就是说第二个月送去的那一批不见了!”她惊讶地抬头,“太太,那库房里头的是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