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灯笼这个事情不但把陈世文引来了,连老太爷也引过来了,他老人家乐呵呵的在院子里削着竹篾,“这竹篾啊,还是我削的最好,钱林就不是干这活的料!”
“老太爷说得是。”钱林讨好的笑着,按着刘玉真的吩咐把削好的竹篾分成长短不一的一段段。
“曾祖父,快点,快点!”在旁边等着的宇哥儿不住催促道,他年纪小不知道曾祖父做得好不好,他想只要快,再快,最快。
“曾祖父……”慧姐儿仰着红扑扑的脸,也在一旁喊着,这削竹篾的活可不能让小孩子干,担心伤了手,他们只能抱着削好的过去给几个会做着灯的丫鬟捆扎,于是都眼巴巴地围在两人身边,一个劲地喊快些、快些。
“好好好,都有,都有。”老太爷又取了一根竹子,先是砍成一段段,然后竖起对着切口砍了几刀,再把几根棍子交叉镶嵌在刀口上,喊一声躲开些,用刀背噼里啪啦一阵砸,一长断竹子就这么破开了,四散着倒在地上。
“哇……”小孩捧场地惊呼,逗得老太爷哈哈大笑。
陈世文笑望着院子,自祖母去后,他很久没见祖父这般开心了,手里的动作不由得停顿下来。
“爹爹,爹爹!”康哥儿拍拍他,不满地喊道:“快画!我要大马!还要大将军!”
今天也只是一个绘画工具的陈世文只好回神,蘸了墨汁回道:“别急,别急,很快就好。”
走马灯除了那些竹篾、棍子外最要紧的是里头骑着马的大将军,这蜡烛一点,灯一转这里头的几个“大将军”便前后追逐,所以这“骑马大将军”是顶顶要紧的。
陪嫁的几个人里头除了刘玉真外,桂枝和春杏跟着她久了也学会了一些画艺,但陈世文一回来,在他的举人名头影响下那些男孩儿们就都聚集在他身边了。女孩子们也想去,但不太敢,于是便还是由刘玉真画着。
她这回画得很快,调得浓淡不同的墨汁勾画、填充着人物、马匹,再用艳红的朱砂画出红缨枪,红马鞍,瞧着就很像模像样了。
不一会儿就画完了一个,让春杏领着她们贴到小棍上,再蒙上挖了孔洞的白纸,在白纸上简单勾勒几笔山水。这样一转起来,孩子透过那白布能看到骑马将军们策马奔腾,凑近了孔洞能看清将军们,很是有趣。
“哇——”
“真好看!”
“我要这个我要这个……”
“我的马最大!”
“我要大将军!”
“……这两个都是我的!”
……
这灯一做就是一下午,等全部做完这些会转的走马灯又做了几盏日常提着的灯笼供家常使,这都要到吃晚膳的时辰了,孩子们提着灯笼高高兴兴地奔跑着回家。
屋里,陈世文揉着手腕问她,“怎么突然做起灯笼来了?”
刘玉真把中午的事情跟他说了一下,反问道:“你怎么从书房回来了?”这人为了备考进士,自成亲后整天待在书房,也就晚间有点空闲,白日很少回房的。
当然是被一屋子小娃娃吵的,不过陈世文担心她内疚没有提及,于是回道:“回来换件衣裳,刚在书房撒了一盏茶。”
“那你这是还没换?”这穿的还是早上的衣裳呢,刘玉真站了起来,“怎么不换呢?柜子里好些呢,我去给你拿。”
“不必了,都已经干了。”陈世文拉住了她,“你忙了一天也累了,坐着歇会儿。”
又取了几本书给她,解释道:“这是我给慧姐儿准备的开蒙书,她读完这些便可以念《女则》和《女训》了,长大一些再学《庆律》。”
刘玉真仔细看了一遍,这几本书空白处都写满了蝇头小字,看得出来是很用心的,不过她对慧姐儿的教育有不同意见,于是道:“这几本读完也就是这两年吧,我倒是觉得《女则》和《女训》不着急,学了诗书后面应该学些琴棋书画,陶冶性情。”
“待她定下了亲事再学《女则》和《女训》也不迟。”她真是这么觉得的,《女则》和《女训》只一味教女子贤良淑德、恭顺无欲,年纪太小是非不分学了这些就很容易真成了个“贤妇”。
那时再后悔可就晚了。
不如先学陶冶性情的琴棋书画,再学这蕴含了世俗间法律、潜规则的《庆律》,如果可以她连男子的四书五经也想领着慧姐儿看一看,《女则》和《女训》这些待性情定下了再看也不迟。
陈世文愣住了,想了一会儿问道:“你小时候便是这般学的吗?”
并不是,她小时候能去族学听课是因为祖父坚持,但是年龄大些离开族学之后老太太就立马请了严厉的嬷嬷开始教她们如何做一个“贤良”的女子,那嬷嬷言论充满了腐臭味,如果不是她有着前世的记忆恐怕就要被洗脑了,那是她少有的不愿意回想起的经历。
她强调,“我觉得这样才是最好的。
“那便依你吧,”陈世文笑了,“若慧姐儿将来能如你一般聪慧明理,也是她的福气。”
刘玉真望着他,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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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嬷嬷耽搁了两日,终于领着牙婆和几个小丫鬟并两户人家回来了,刘玉真请了老太爷、公公婆婆并二婶来进行挑选,最终选了一个想要给自己攒些嫁妆的小丫鬟,一个三十多岁被夫家卖了的寡妇,一个带着年幼妹妹和六岁儿子的二十多岁男子。
两个丫鬟分别去伺候张氏和戚氏,那寡妇和石榴做家里头的粗活,男子则领着六岁儿子住前院,和钱林轮换着守田、守老屋,他儿子也机灵,做了个守门通报的活计。
钱家的被派去给顾厨娘打下手,如此,家里头就有近十个下人了。
忙完了这些事,刘玉真把段嬷嬷喊来问话:“二婶给的那些陪房,可还安分?”之前段嬷嬷送信来说有一户陪房出了点事,一时半会的回不来,但详细的并没说。
段嬷嬷一听便笑了,道:“姑娘此前真是料事如神,他们瞧着顾厨娘有了着落但没给他们安排差事这会儿的确是踹踹的呢,我去瞧的时候那张家的还塞给我二两银子,问姑娘您是怎么个章程,要来给您请安。”
“我便按照您教的说了,这实在不好办呢,若这会子安排了将来搬家的时候免不了拉下几个,且家里缺的都是粗使婆子,他们都是得力的哪能安排去喂猪喂鸡呢。都是您的陪房自己人可靠得很自然是要带在身边伺候的,如今便委屈他们先在那宅子里住下。”
“他们一听便都满意了,觉着您会和大姑娘一样新婚不到一月便闹着要搬到县里去呢,都说会在县城那等着姑娘。”
刘玉真呵呵笑;“那便让他们等着吧。”她是不准备搬到县城里面去的,因为只有这乡下才能躲开刘府那一大家子。
“是呢,”段嬷嬷附和,“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姑娘您根本就没想到要搬到县城里去住,他们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刘玉真叹道:“哎,若不是他们都是有二心的我也不想这么做,都是我的陪房呢,可若不处置了他们,日后我身边的内外管事、灶上的、针线房的甚至是挑帘子的小丫鬟都是二婶的人,那日子得苦成什么样。”
陪嫁的下人并不是全部都由大房母女决定的,一来她们大房人不太多总要留一些给大太太使唤,二来上至老太太下至府里的大管家都盯着,都想塞人进来,防不胜防。
段嬷嬷劝慰:“姑娘您莫忧心,不忠心的陪房留着作甚?打发了这些将来再挑些好的。”
“是啊。”刘玉真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出阁前才和母亲商量了这个方案,借着陈家屋子小这个好处,把他们都安置在陪嫁的宅子里。一来宅子总得人看顾,二来也不好马上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