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二姑娘请安,今日姑娘回门这院子里乱糟糟的,这些新换的小丫鬟不懂规矩忘了请您进来,还望二姑娘恕罪。”
刘家二姑娘刘玉媛是一个身姿曼妙,如柳一般的人儿,一段时日未见她瘦了好些,不但脸色不好身形亦摇摇欲坠,纤细的手一只拽着帕子,另一只搭在其身后一个梳着妇人头的丫鬟手里。
她动了动嘴角,露出了一个柔弱的笑容,细声道:“不碍事,五妹妹可在里头?”
桂枝的脸上也在笑:“可巧了,我家姑娘在和太太说话呢,三姑娘刚刚来了,也在里头等呢,她说想找我家姑娘帮忙,可太太还没说完。要不您和三姑娘一样,先进来坐会儿?”
刘玉媛犹豫了一下,点点头,提着裙摆迈过门槛就要往西厢房走去。
“二姑娘您往这边走,”桂枝引着她往正房去,解释道:“您在这里稍坐一会儿,喝碗热茶,婢子这就去回禀姑娘。”说完便转身离去,待其出了门没多久便响起了埋怨声。
“石墨,石墨你死哪儿去了?快上热茶热点心,这是府里的二姑奶奶,周家的秀才娘子!岂是可怠慢的?!”
“什么秀才娘子,”小丫鬟压低的声音响了起来,“一点儿礼仪都不懂,再说了咱们姑娘还是举人娘子呢!”
“你这妮子,人前不掀短你都忘了?二姑爷虽然此次和我们家姑爷一起应举但名落孙山,但没准哪天就中了呢。”
“到时候二姑娘便和我们家姑娘一样是个举人娘子了,你这嘴上没把门看我不去嬷嬷跟前告你一状,滚到廊下罚站去,晚膳也不用吃了!”
小丫鬟背着屋内做了个鬼脸,笑嘻嘻地跑到廊下站好,低着头一副沮丧的模样。
屋内,刘玉媛身边一个梳着油亮发辫的青衣丫鬟立在窗边,挑起了一角棉布帘子看着桂枝摔着帕子远去,再看了看廊下罚站着的小丫鬟蹦跳着离开,只觉得心惊肉跳。
她安静地回到了刘玉媛身边,正听得另一个梳着发髻的粉衣丫鬟娇声埋怨道:“四少奶奶,这丫鬟真是太不像话了,这么久了连口热茶都没人送,等下得告诉贵府的五姑娘让她好好治治才行!”
“姑娘,”青衣丫鬟侍立在刘玉媛身后,小声道:“我看那桂枝往西厢房去了,想来很快就能见到五姑娘了,待五姑娘来了您得和软些,三太太能不能回来过冬至,还得靠着她呢。”
刘玉媛低头抹泪不说话。
西厢房内,三姑娘刘玉蓉担心地看着她,道:“你还生她的气啊?她刚怀了胎,她婆婆就把一个貌美的丫鬟给了周家表哥,如今过得很不好。”
刘玉真的笑容有些冷,“与周家表哥的婚事,是她费尽心思求来的,怎么会不好呢?”
刘玉蓉欲言又止,道:“说起来我还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事呢,你们两个的婚事,怎么就……”完了又连忙补充道:“五妹妹,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随口这么一问,你说不说都不打紧的。”
许是这个话头起来了,又正好遇上了,加上婚事已成自己过得比二姐姐要好,刘玉真突然有了诉说的冲动,叹道:“我是真没想到二姐姐母女是这样的人,从小一起长大的呢,一年前……”
……
一年前,陈世文妻孝一过,刘老太太一直琢磨着的再嫁一个孙女过去做填房的事就提上了日程,陈家不同意后就把这事托给了刘玉真的母亲,大太太曾氏。
曾氏一来受老太太所托,二来并不想老太太采取下下策——塞个孙女过去做贵妾,所以竭尽所能软硬兼施恩威并重,让陈世文同意慎重考虑此事,但他也同时提出要见一见刘玉媛。
这也是人之常情,这世道还没苛刻到不允许议亲的男女相互见面的,事实上大部分议亲的男女都会被双方父母安排着见上一面,说两句话了解彼此性情以便以后夫妻和睦。
为免夜长梦多也为了不显得唐突,老太太就办了个赏花宴,给亲近的几家递了帖子,选了个黄道吉日将人都邀请了过来准备途中让人领着刘玉媛和陈世文悄悄见上一面。
第20章 周家姐姐
“春香,你说我是穿这身粉色的好看还是这身绿色的好看?”闷了好一阵子的刘玉真比划着新做的两件衣裳,兴致勃勃地问道。
“粉色的好看,”大丫鬟之一的春香侍立在一旁,怀中抱着一件嫩黄色和一件大红色的衣裳真诚地说道:“姑娘您肤色白皙,粉色的衣裳衬得您如花儿一般,而且今日梅花开得好,这衣服衬您呢。”
“那我就穿这身粉色的!”少女把绿色的那一身扔回到架子上,在春香的服侍下穿上粉色的,摸着上绣缠枝梅花的袖口感叹道。
“这次针线房送来的料子和衣裳还成,不像以前,净是一些深青的靛蓝的,穿上去老了十岁不止。”
春香取了件雪白狐狸皮斗篷给她披上,笑道:“几位姑娘都出了孝,正是议亲的年纪,老太太发了话让二太太张罗着给各位姑娘做些鲜亮的衣裳,这次不单衣裳的颜色变了,送来的头面首饰都多了一套呢。”
“我不要戴公中送来的头面,”少女快走了几步,在梳妆台前坐下,伸手在匣子里翻找,取了莹白玉簪和凤尾步摇并一串珍珠,道:“就用这几个。”
“这会不会太素净了?”春香劝道:“今日是老太太特特召开的赏花宴呢,好些太太、少爷们……”
少女噗嗤一笑,“春香你这话让娘亲听见了,她定是要恼的,母亲的心思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这种相亲宴我得低调些才成呢。”
“对了,先头给周姐姐备下的梅花瓣上的雪水可好了?她今日也要来,再添些她爱吃的果子点心给她带上,可怜的周姐姐半年没出过门了,好不容易磨了周家婶婶允她来家里赏花,可别把这水给忘了。”
“姑娘您放心,桂枝去瞧着,都备妥了。”春香给她梳好头,佩戴上首饰,再将桌子上的手炉递过去,瞧着她暖暖和和的,这彻底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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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妹妹,可算又见着你了!”一个身着红色衣裙的貌美女子冲着刘玉真抱怨道。
“你不知道我这日子有多苦,母亲说梅家规矩大,找的那教养嬷嬷严厉得很,一直都不许我出门,要不是这一回你祖母递了帖子我恐怕得在府里关到明年!”
“周大婶婶都是为了你好呢,”刘玉真掩嘴轻笑,“一阵子未见姐姐你长高了好些,脸色也红润了许多。”
“那是因为那嬷嬷每日熬了苦药汁给我喝!”周琴想起那药味就是一脸苦像,“母亲也盯着我,不喝都不行。”
“苦口良药呢。”刘玉真安慰她。
“我也只能这么想了,不过那药虽苦了些,但真的很不错,”周琴低头凑近她耳边悄悄地说:“吃了那药后我小日子的时候都不怎么疼了,肚兜还都重做了,改明儿你也试试,不过嬷嬷说要及笄了才能喝呢。”
两个女孩子在吱吱呀呀的唱戏声中偷偷笑了起来。
“对了周姐姐,你要的梅花瓣上的雪水我都给你准备好了,足有六坛,等下你记得打发人随我去取,可别忘了。”刘玉真轻声嘱咐。
“忘不了,”周琴好妹妹地叫着,“你可是救了我啊,我那未来小姑子非要那梅花瓣上的水泡茶,还得是初雪,真真麻烦,要不是母亲压着,我都懒得理她!”
周琴的婆家是府城大户梅家,家里头有一个爱吟诗作对的“雅”姑娘,这梅花瓣上的初雪就是为了送去给她做年礼的。
说起这未来小姑子“雅”姑娘周琴便有一肚子话要说,末了感叹道:“我可算见着比你大姐姐还讲究的姑娘了。”说完她左右瞧了瞧,细声道:“真姐儿,听说你大姐夫在和你家议亲?”
刘玉真的母亲曾氏和周琴的母亲姚氏是多年好友,周家是曾氏少有的能不顾忌拜访的地方,所以刘玉真和周琴打小一起长大如亲姐妹一般,于是刘玉真也细声道:“你们家都知道了?”
周琴解释:“我父亲从任上写了信来,想将我那庶妹说给你大姐夫呢,母亲就打听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