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你也快是个大姑娘了,”她道,“这些事,跟你说说应该也是时候了。婚姻之事,并不是像你想的那样,若只是因为对方长得好看,或者他能给你一个更好的生活,你就嫁他,那将来若是他变得不好看了,或是他不能继续提供你那样的生活了,你该怎么办?抛弃这个人,重新再找一个?”
卉姐儿一皱眉,刚要开口反驳,林敏敏摇着手指笑道:“我给你说说,我觉得婚姻应该是什么样儿的吧。婚姻里,最重要的不是谁能给谁提供什么,最重要的应该是相互之间的对等和尊重。不管他是什么身份,哪怕他贵为王侯,我只不过是一介P……一介小民,但我们在彼此面前时,他就只是他,我也只是我,我们之间没有任何身份上的高低,谁也不会凌驾于谁之上,任何事情我们都会有商有量地去解决,而不是他单方面的做决定,然后吩咐我来屈从。”
见卉姐儿一脸迷茫,林敏敏又道:“我们就拿我跟你七叔打个比方吧。如果我嫁给你七叔,你觉得我们之间会变成什么样?对,我是会一辈子吃穿不愁,可与此同时,这衣食无忧却等于是用我的自尊和自由换得的。我们都知道,我什么都没有。如果我嫁了你们七叔,可以说,我的一切都会是他赐予的。以前我就跟你说过,别人给的东西永远都是别人的,他既然能给,那他随时也能收回。如果有一天他不高兴了,收回了他所给的,那我又能剩下什么呢?所谓‘拿人的手短’,当你手短的时候,心也会跟着短。心短了,你在他的面前就再也直不起腰了。”她看向卉姐儿,“你愿意一辈子卑躬屈膝仰人鼻息过日子吗?反正我是不乐意的。”
卉姐儿呆了呆,“可是,七叔不是那样的人,他应该不会弃你于不顾吧?”
林敏敏微微一叹。其实她也相信,钟离疏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但,更重要的是……
一想到那人逼着弯眉做密探,她就是一肚子的气。“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和你七叔不是一种对等的关系。就算他什么都没做,光这种不对等,就叫我自己心里先弱了三分。何况你们七叔原本就是强硬的脾气,偏我又是个绵软的性子,怎么想我们都不可能合适的。”
这倒是。钟离卉看看她,沉默半晌,叹了口气,失落地道:“这么说,你跟七叔,真的不可能了?”
林敏敏摇摇头,“你七叔人是很不错,但我们之间,真的不可能。”她自己都没注意到,她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的遗憾。
顿了顿,卉姐儿望着帐顶道:“要是你喜欢我七叔就好了。”
蓦地,似牵引着心脏的吊线被什么东西轻轻推了一下,林敏敏只觉得心头一乱,她飞快地一眨眼,笑道:“你个小东西,瞎说什么呢!”
卉姐儿却扭头看着她道:“你要是喜欢我七叔,就会愿意嫁他了吧?书上都是这么说的。”
林敏敏不禁又是一眨眼,伸手在卉姐儿身上拍了一记,“我看你是那些‘十八禁’看多了!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哪有那么容易就喜欢上一个人的!你当真以为谁都跟个花痴似的,看到个皮相不错的男人就一心想嫁他不成?!”
“你也觉得我七叔长得不错?”卉姐儿忽地翻身望着她。
林敏敏一窘,忙又拍了她一记,“还不快睡!都什么时辰了,明儿你还要不要上学了?!”
看着林敏敏伸长手臂去灭灯,卉姐儿嘻嘻一笑,道:“敏敏娘,你这算不算是顾左右而言他?”
“什么?”林敏敏扭头看向她。
“你还没说我七叔长得好不好看呢。”那小鬼灵精撑着下巴笑道。
林敏敏一顿,手指险些碰翻了煤油灯。她转回身,哈着两只手道:“是不是有日子没整你,你皮痒痒了?!”说着,便呵起卉姐儿的痒痒来。
两人笑闹了一会儿,卉姐儿抱着她的胳膊道:“要是有一天,你也喜欢上了七叔,你会嫁他吗?”
林敏敏虚着眼眸想像了一下,又坚定地一摇头,“不会。我想要的婚姻,必须是一种对等关系。就算我没他有钱,没他有地位,但至少我应该有一种能制衡于他的力量。你七叔……太强势了,不适合我。”扭头看看将熄的灯火,林敏敏忽然感觉胸口一阵发闷,便伸手过去捻灭最后那一点灯光,又道:“因为喜欢而嫁人,那只是书里的故事,一点儿都不现实。会吃亏的。”
黑暗中,林敏敏神思微微有些恍惚。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被迫接受现实,不再期待爱情的?
恍惚中,只听身旁的小丫头带着睡意咕哝道:“七叔真可怜。”
钟离疏……可怜?
不,林敏敏不这么认为。男人的热情,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当初劈腿的那位,在她没有答应之前不也是那么热络吗?!
翻了一个身,她将钟离疏的影子推出脑海,再次将注意力放在她的私房菜馆上。
比起虚无缥缈的喜欢或者爱恋,这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开起来的私房菜馆反而要实在得多。至少,那会是个安身立命的根本。
还有——睡意朦胧中,林敏敏提醒自己——她厨艺虽说不错,可终究不是专业的,如果真要把这件事当作生意来做,还是需要请个真正的大厨。写计划书时忘记标注了,明天可得记得添上去……
天快亮时,林敏敏不知怎么就醒了。感觉到哪里不对劲,她抬头望去,只见窗户居然开着一道缝。
起身下了床,看着那窗户,林敏敏疑惑地摸摸耳后。她隐约记得,她隔着窗户看向卉姐儿时并没有开窗。且——她低头看看桌上那叠整齐的稿纸——她记得她好像也没有收拾桌子……
关上窗,隔着玻璃看看天际的一抹鱼肚白,林敏敏想,大概是她记错了,便打着哈欠转身回到床上去补眠了。
窗外,一个人影静静贴着墙壁,直到听不到屋里的动静,这才小心翼翼地弯腰,捡起不小心遗落在窗台下的一张图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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