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是个奇怪的女人。”
忽然,身后传来那巨婴的声音。和之前的冷嘲热讽不同,他这声音里居然带着一丝意外的和软。
林敏敏不由就扭头看了过去。
只见那人盘着腿,一只手肘撑在膝头上,以拳抵着下巴,正歪头打量着她。
这惬意的姿势,和那男人眼眸中的某种东西,顿叫林敏敏一阵气恼,抬头反击道:“你才是个奇怪的男人!”
“哦?”钟离疏挑着眉,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声。
他虽不是有意的,但这轻描淡写,当即激起林敏敏的怒气,“当初在飞燕船上,听你骂那些水手时,我还真以为你是个正人君子,结果转眼就发现,你跟他们是一丘之貉!我知道你在这府里见到我时,为什么一心想把各种罪名往我身上套,你不就是觉得我骗了你嘛?!可那钱是你自己扔到我身上的,又不是我跟你要的,你能扔我就能捡,全当是你向我赔礼道歉的礼金了!”
钟离疏一挑眉。他没想到她居然会主动提及这件事——这事若是捅出去,伤的可是她的名节。
“这可不能怪我,”他放下腿,“谁叫你当时打扮得那么奇怪,叫人误会你是……”他的手一挑,意会了那个词。
林敏敏皱眉道:“那不是因为我不记得规矩了嘛!再说,我那衣裳怎么了?不就短了些吗?怎么就不能外穿了?况且我还裹着斗篷,怎么就成了‘暗门子’了?!就算我的打扮不合规矩,你不会非礼勿视吗?!”
钟离疏看着她的眼神里顿时闪过一阵微妙。亏他记着礼仪避开那个词,偏这女人自己竟这么大咧咧地嚷了出来,还强词夺理得如此天经地义,居然连“非礼勿视”都用上了!
虽说他长年飘在海上,却也并非就接触不到女人。甚至可以说,他接触过的女人,远比大周朝大多数男人接触过的都要多。上至西番宫廷贵妇,下至波斯酒馆舞娘,他都曾见过,这其中就不乏一些不守规矩之人。但在他看来,这些女人要不轻浮浪荡,要不矫揉造作,却是没有一个人会像林敏敏这般犯规犯得纯粹天然,同时又叫人难以生出厌恶之感。
这女人,不仅奇怪,还挺有趣。
他站起身,走到她的面前大度一笑,道:“好吧,就算我们是相互误会好了。依你所说,那些钱就当是我给你的赔礼,我们揭过这一页,如何?”
林敏敏想说,什么叫相互误会,明明误会的人只有你一个。但抬头间,却正看到钟离疏那难得笑弯起的眉眼。
这弯弯的弧度,几乎跟弟弟一模一样。
“咚”地一下,林敏敏的心脏顿时就跳乱了一拍。她差点就忘了,眼前这男人还有着一副绝佳的皮囊!
一阵失措下,她蓦地后退一步,飞快地移开视线,却并没有察觉到不知不觉间自己早就飞红了双颊。
看着她泛着红晕的脸颊,钟离疏的眼眸不由一眯,心神也跟着微微荡了一下。那个被他生生按下去的邪念,忽地就又浮了上来。
他忙也悄悄后退一步,以若无其事的口吻又道:“即便是为了孩子们,我们也该揭过那一页。说实话,他们不来找我而是去找你,这让我很不舒服。”
林敏敏不由也眨了一下眼。没想到,这家伙虽任性,倒还挺坦诚,居然肯承认他吃醋了。
“你确实该多跟孩子们接触一下。”她道。毕竟,他是钟离家的家主,孩子们名正言顺的监护人。
“我知道。”钟离疏道,“不过我常年在海上,几乎没跟小孩打过交道。怎么跟他们相处,大概还要跟你学一学。”
想到他的“丛林法则”,林敏敏便忍不住道:“别对他们太严厉了,他们还都是孩子。”
钟离疏却皱眉道:“小树不经风雨,永远也长不成大树。”
说到这,他忽地一顿,怪异地看了林敏敏一眼。
林敏敏却是一阵茫然。她不知道,他是想起了那晚她说的那个丛林故事。
忽然间,两人就沉默了下来。
这沉默,不禁叫这二人心头同时掠过一阵异样。
为了打破这尴尬的沉默,林敏敏抬头笑道:“咦,我俩居然没在吵架。”
“这不挺好,”钟离疏笑道,“难道你想吵架?”
林敏敏的眉顿时就是一挑,刚要开口,钟离疏却冲她一摇手指,笑道:“难得平和一下,你可别再挑起争端。”
“怎么就是我挑起争端了?这么说可不公平。”林敏敏斜眼嗔道。
那斜飞的桃花眼,顿叫钟离疏努力按捺着的那个邪念又是一动。他忍不住也飞她一眼,道:“怪道都说岸上的女人是老虎,一个个张嘴就要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