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晋川问:“不吃如何会好?”今日他穿着一件宝蓝色外卦,整个人看上去干爽清静。
容昐笑道:“哪里是不吃,只想起一件事需和你讲讲。”
庞晋川将药递给丫鬟,容昐这才挽起耳边青丝,靠在软垫上轻声道:“我便在想,宋妹妹到底是服侍咱们两人多年了,如今也回了庞国府,怎么也不能再像以往那般屋里总共只有四个丫鬟两个婆子服侍,我看倒不如将她月例银子提到每月二两,丫鬟和粗使的婆子各加一个,你看可好?”
庞晋川低头沉思,许久,将她的小手牢牢握在自己手中:“你替她考虑的周全。”
容昐眼中闪动着幽光,抿抿嘴笑道:“也因宋妹妹有了一子一女,到底也要看顾着些面子。倒是乔妹妹,暂时先这样,等生了哥儿我再看看,您看可好?”
“这些事你看着处理就好。”庞晋川点头道:“倒是有一件正经事,需要告诉你。”
“什么?”
庞晋川正色道:“过了年,父亲就要上报皇上,让我袭爵。”
容昐低头沉思了会儿:“爷的意思?”
“父亲年事已高,且常年修道。皇上不会不卖他这个面子,所以我估计这事儿能成。”庞晋川看她,眸色幽深。
容昐想着,这就意味着,庞国公府彻底回到她手中?
庞晋川已经爬上床,半靠在床边,容昐滑下靠在他坚硬的大腿上,任由他揉着自己的长发。
她问:“如此这样,年底的祭祀便得由我和母亲两人亲自主持了是吗?”
“是。”他点头,郑重道:“所以,你要赶快好起。”
是,她是要赶快好起来!只要一想起昨晚,她就抓心扰肺的疼。
容昐用力的紧咬住自己的下唇,锦被下的双手紧紧按在胸口上,努力的保持语调的轻柔,她道:“爷,长满也需读书了吧。”
只这一次,别颤抖。
庞晋川翻了一页书卷:“嗯。只是你近来事情多,加之如今又病了,所以不想拿这事烦你,宋氏教养的还好。”
容昐笑了笑,接口:“是,宋妹妹教养的很好。”容昐迷迷糊糊之间又沉沉睡去,庞晋川看着她的脸,眼神专注。
算了,等她好了,再叫她给做一个手套。
翌日,庞晋川上朝后,容昐才醒来。
今早精神好了许多,吃了一碗燕窝粥,喝了一碗火腿鲜笋汤。
林嬷嬷端来药,容昐接过问:“是你亲自熬的吗?”
“是,太太。”容昐这才一口喝净,秋菊在旁递上帕子。
林嬷嬷见她小口的吃着蜜饯,精神头比昨日好了不知多少,心下便安,道:“太太,那夜里来金家的撞墙想要自杀,好在用石灰粉撒上去,救下,对外只说是摔了头,让阿蓉的妈来掌管厨房,您看可好?”
阿蓉如今是大儿身边的一等丫鬟,也是家生子。
容昐点了点头:“你思虑周全,倒是还有一人也可用。”
林嬷嬷认真听:“何人?”
容昐道:“便是原来是管咱们小角门上老妈子的女儿,叫翠儿,我观察了许久,倒是聪明伶俐又忠心耿耿的,你将她插入宋氏屋里。”
一旁的秋菊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昨夜太太要提拔宋氏竟是为了这个,她不由的望着容昐的目光越发敬佩。
容昐用热帕擦了擦手,无意道:“我在他跟前做了贤惠的老婆,宋氏后头若是倒了霉,可就不关我的事儿了。”
林嬷嬷看她笑道:“昨夜,乔氏在屋里发脾气。”
“呵。”容昐但笑不语,按照乔氏好强的个性,宋氏得宠了,她怎能甘心?
林嬷嬷又道:“只是近来宋氏二房的杏姨娘走的极近,按理说二夫人如今心头上最恨的就是那个杏姨娘。一来宋氏改去抱一个姨娘的大腿不靠谱;二来,宋氏一直是二夫人的人,这事儿定是触了二夫人的禁忌。太太您看呢?”
容昐揉着眉间,缓缓的输出一口气:“嬷嬷,一口气吃不了大胖子,我固然恨宋氏也只,若要出手定是要将她一击击倒。”
林嬷嬷点头。
听她继续道:“叫人替我盯紧她,是驴是马出来遛一遛不就知道了?”
她要埋下尖刀,等着收盘。
屋外,眼光普照,北方天难得的带着湿气。
容昐靠在墙边,手上拿起一本话本,看了没几页,脑中满满的都是那晚来金家说的话。
她将书放下,从一旁的木柜上抽出一本尘封的黄色书皮的经书。
她从不读经,便是当年刚穿越过来迷信神佛,那阵子孩子流掉,她也从不看。因为怕看多了,心智就涣散了。
只是如今,她想,是要给那个无缘的孩子好好抄上一篇,只求他来生投的一个慈父慈母的好人家,切莫,切莫像今生这般没有缘分,再被人生生从腹中堕下。
容昐抄的仔细,一个个纤细的小楷在白纸上跃跃然而出。
金黄色的眼光斜照入内,将她脸上的肌肤照的晶莹剔透,然也却因这几日的病重,消瘦的指骨头狰狞。
小儿悄声撩开帘子进内,看见母亲如此,嘴角便这样往下一塌,不悦哼道:“做什么?病才刚好,便要念着劳什子吗?”
容昐抬头朝他一笑,小儿板着脸道:“见你不爱惜身体,我这几日很是不悦。这经书不许你再念,只交给我抄吧。”
真真一副小老头的模样,语气还那么严肃,容昐乐的不成,逗笑问:“不知先生今年几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