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37节</h1>
大约是双胞胎的原故,一个聪明另一个便没那么聪明,她也是六岁,相较于三郎,却如孩童般懵懵懂懂。她不知道大姐和大嫂怎么突然就吵起来了,却感觉到气氛特别凝重,她好害怕,说不清为什么害怕,就是好害怕。
听完大嫂和姐的话后,阿桃就陷入了无比痛苦的挣扎中。大嫂和姐的争吵皆因她而起,是不是她重回季家,这一切都会好起来?可是想着要离开姐的身边回到季家,她就好想哭,一颗心如同被一双无形的手狠狠的揪着,她都有些喘不过气来了,不想离开姐,不想回到季家,若她不回去,仍留在刘家,她就成罪人了。
“别哭。”季歌叹着气,把三朵拿到怀里,见阿桃低垂着脑袋,她心疼的很,也把她带到了怀里,这俩孩子看着内向,却都是心思细腻敏感,她发火的原因之一,就是不想让一朵的话给阿桃添了心里负担,这个孩子已经够苦了,好不容易才好过些。“姑娘家的金豆子掉多了,就成水了,水是不值钱的。”
“媳妇,喝口水。”季大仓是直接蒙了好么!这会气氛稍有缓和,他才反应过来,连忙倒了杯水递给媳妇,然后,手脚无措的立在一旁,他其实也没搞清楚,好端端的怎么就吵起来了。
季歌的一番话说出口,一朵就有些蔫了,她自己是清楚的,她确实没有尽到心,尽力和尽心它是两码事,说到底她还是心虚的。心虚归心虚,同时也觉的很委屈,阿杏也太不留余地了,说变就变了,昨天那句大嫂其实是带了试探了意味,倘若阿杏不应这句大嫂,说两句情分话,她就可以借驴下坡,跟她好好的道歉,可阿杏没有!
又见到她那穿着打扮,下意识的就觉的,刘家的日子好起来了,阿杏就不顾念她了,端起了架子,揪着她的这点错不放过,一点情面也不留,好歹她也是刘家的小姑子,俩人这么亲密的情分,说没就没了?阿杏做的也过份了些。一腔悔意尽数变成了怨气。
“包子都凉了。”刘大郎小小声的吱了句,忍不住拿了袖子擦额头的汗。
八月的天,大清早的,他就冒汗了,想想也挺醉的。
“吃包子。”三朵从大嫂的怀里站了出来,一手拿个包子,分别递给了大姐和大嫂,睫毛上还沾着泪水呢,脸上却带着笑,一双眼睛红通通的,眼眸却亮亮的,带着希翼的光芒。“大姐大嫂吃包子。”
季歌正要接包子时,就听见了啪啪啪的敲门声,特别的急切,伴着花大娘的声音。
大娘!季歌立即起了身,匆匆忙忙的跑去开了门。“大娘。”余光看见旁边的人,愣了愣。“余婶。”
“嗳。我先过去了,今个出摊要晚些罢?等旁人问起时,我会跟他们说的。”余氏正在家里吃饭,隐约听见从刘家院子里传来的嘶吼声,想起昨日大郎媳妇和一朵夫妻的不对劲,她忙搁了早饭,凑到了刘家院墙外竖起耳朵偷听了会,果然是吵起来了!
她暗想遭了。这一朵分明是针对大郎媳妇,大郎媳妇不会吃亏罢。当时她就想赶过去救场,可迈了两步又停了下来,不对啊,她以什么立场说话?不行,得找花大娘去,听大郎媳妇说起来,因花家夫妻对刘家帮助颇多,刘家把花家夫妻是当长辈孝敬的,这节骨眼上请了花大娘过去是最好不过了。
想妥了,余婶怕自己走的慢,咬咬牙出了钱租了个牛车,好在大清早的,大街小巷人不算多,一路顺顺畅畅的就到了天青巷,跟花大娘说了一句,她忙扔了手里的活,俩人又乘着牛车迅速回了猫儿胡同。
等着余婶走远了,季歌才讷讷的问道。“大娘,是余婶喊你过来的?”
“对。她租了个牛车,说这院子里气氛不对,怎么回事啊?”花大娘温声温语的问着,上下仔细打量着季歌。“咱进屋说,这牙齿还有咬着嘴的时候呢,一家人嘛,总有个磕磕绊绊的,你退一点他让一些也就过去了,不要太计较,这样日子会过不顺畅的,你自个跟着也舒坦不起来。”
果然是余婶。季歌心里暖洋洋的,有些人,对她好一不定能得到相应的好,她不会将心比心。可也有些人,她懂的珍惜,她拎的清楚,情分就跟那酒似的,越久越香醇。“好,咱们进屋说。”顿了顿又说。“这事啊,还真得大娘你来。”反正她是没有那个耐心,想来就算她说了一朵也听不进去。大娘是个长辈,由她细细碎碎的把事顺一顺,给一朵引导引导,想来会有一定的成效。
日子还得往下过,一笔写不出两个刘来,日后还得来往,这局面怎么着也要把它解一解。现在大娘来了,有她在中间缓和着,就容易多了。
“嗳,好孩子。”花大娘笑的满脸慈祥,伸手拍了拍季歌的手。
季歌听着这话,神色略略一僵,认真的道。“大娘,我是不会示弱的。我错了我担着,但这事我没有错,我不要这大度的名声,我也不想委屈自己包容谁。”
“你是我闺女哪能让你委屈了。”花大娘乐呵呵的笑着。“我啊,会妥当的把这事抚顺了。”来的路上她也听余妹子说了说,是挺棘手的,不解决好这事,留了疙瘩,难免会影响到大郎俩口子。说多难也没有,一朵那孩子也是她看着长大的,本性还是好的,就是一眼迷了心罢了。唉,这父母早的走,留下群孩子也是怪艰难的,有点儿磕碰,就折折腾腾,到底是年轻,那股子气性哟,嘿嘿嘿。
季歌见大娘笑的挺愉悦,一头雾水的问。“大娘你笑什么?”
“等你们到了我这年岁啊,回想起这些旧事,准会哈哈大笑。”花大娘带着一脸笑意进了厨房。
☆、第12章 .8
厨房并不大,坐着一桌人,显的有些拥挤,花大娘刚走到门口,就见对面的一朵满脸泪痕双眼红肿,模样甚是憔悴,她眼里浮现心疼。“怎么哭了?”声音轻轻柔柔,宛如来自母亲的关爱。
说完,她便三步并两步走到了木架旁,拿起脸盆兑了些半盆温水,端放到了一朵跟前的桌面上,边缓缓的拧着帕子边道。“哭多了眼睛会疼,来,用帕子擦把脸,再把热帕子敷在眼睛上,这样会舒坦些。”
也就是小时候,爹娘尚在,身体安康,家里日子过的稳当惬意,她摔着磕着碰着哪了,娘总会百般心疼的抱着她,细心的呵护着,爹也会在旁边想着法子的逗她笑。这样的温馨,美好的如同梦境般,自爹病着后,就再有没有过,她受了委屈,难过时,就会想起这些往事,越想心就越疼,倘若爹娘还在,她的人生应是另一番模样。
此时,花大娘的举动,又一次牵动了一朵的心弦,刚刚才止住的泪水,忽的又一滴一滴的滚落。
“怎么又哭了?”花大娘靠近了些,微微弯着身子,把拧干的温热帕子搁在了一朵的脸上。“莫哭,回头眼睛该哭坏了。”
细细的呢喃,像一阵春风,一朵忍不住扑进了花大娘的怀里,双手抱着她的腰,闷闷的低泣着。
若有似无的声音,仿佛是在喊着娘。
室内的其余人都怔住了,尤其是二郎和大郎,他们出生的要早些,也曾享受过几年父母的爱护和关怀,那种来自血脉里的温暖,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那份亲情是无私的,完完全全都是为着孩子着想,满满的都是爱,渗透进生活的点滴里。它有多么的温暖,失去后,就有多么的绝望。而季歌带来的温暖,是失而复得的惊喜,两者虽有差别,却是可以不必细究的。
双胞胎对父母没有印象,他们刚出生没多久,父母相继去世。每个孩子都是渴望父爱母爱,这是种天性,自然而然的,随着慢慢的长大,心底会有份模糊的念想,关于父爱关于母爱。三郎和三朵也听见了大姐的低喃,他们先是茫然,紧接着,几乎是同时,看向厨房外面,寻找着大嫂的身影。
那份模糊的念想,原本是不甚清晰,可大嫂来了后,渐渐的便有了个细致的模样,清清楚楚的感官。想像中的母爱,大抵就是这样了,像冬日里的火炉,春天明媚的阳光,夏日里的微风,初秋的桂花香,隔了很远也能闻见,淡淡的沁人心脾。
一直未见媳妇的身影,大郎有些心慌,站起大步出了屋,却见媳妇站在东厢的屋檐下。“媳妇。”
“你怎么出来了?”季歌想,一朵对她满心的怨气,这节骨眼上,她就甭进厨房了,省的再刺激到她,妨碍到了大娘的发挥。她不待见一朵,甚至产生了厌恶。可中间夹了个大郎呢,她珍惜大郎对她的好,在这个封建的时代,大郎能待她到这地步,已然不错,她很知足。
都当了两年多的夫妻,生活很和谐,日子过的顺心顺意,季歌不想因为一朵,坏了这夫妻情分,她还想和大郎子孙绕膝相守白老呢。顾念着这点,不涉及原则和底线的情况下,她愿意稍退半步。这里并不是现代,真闹翻了,日子过不下去,她有挣钱的能力,可身在这样一个时代,没个男的撑着,她的能力反而是个祸害。
哪个家庭没个糟心事,或多或少总会有些磕绊,说来刘家还算清净,闹心的事也就一个一朵,换成旁的人家,兄弟妯娌多的,父母尚在未分家,差不多天天都是鸡飞狗跳,一点破事就揪着嚷嚷来嚷嚷去。加上现代的年纪,季歌都快奔四了,她不是个冲动的,想事想的比较深远。无关紧要的她可以不计较,可触了底线就行了,甭管怎么着,她都不会委屈了自个!
“你怎么站在外面?”刘大郎走了过来,牵起媳妇的手。这会太阳才刚露了半个头,红通通的,空气里沁着冷意,又有晨风吹拂。“手都是冰的,咱进屋罢。”
“我就不进去了。”季歌垂着眼淡淡的说着,知道丈夫想不到这里的弯绕,就解释了句。“一朵心里怨着我,大娘正想法子劝着她引导她,我进去了,说不定会刺激到她,大娘的话就起不了什么作用。”她做的必须得让大郎知道。默默付出什么的,呵呵,她脑子又没有被门夹,她可是商人,有些商人习性是深进骨血里的。
刘大郎听着这话心里难受,他曾口口声声的说过,定会护着媳妇,莫让她受到委屈。可他却成了那个,让她受到委屈的人。他知道,在一朵针对她的时候,他该站出来护在她跟前。可他没有,终是理智压住了情感,他不能那么做,到底是自己的妹妹,太不留情面了,他要怎么面对地下的爹娘?他也曾答应过娘,定会护好几个弟妹。
“媳妇,是我对不住你。”刘大郎把媳妇抱在怀里,艰难的吐出这句话,瞬间心如刀割般的钝疼着。
这个高大强壮的汉子,红着眼眶连手都是颤抖的。
三郎和三朵见大哥出了厨房,立即就想到了,大哥是找大嫂去了,他俩也跟着起了身,刚出厨房,就看见了对面东厢屋檐下的大哥和大嫂,他俩颠颠儿的凑了过去,走到一半,却听见了大嫂在说话,他们停下了步子,听着大嫂的话,只觉的心里刺刺的疼着,不知道为什么会疼,就是不太舒服,然后,他们听见了大哥的话,突然的,就好难过,隐约有些明白,又似是仍旧什么都不懂。
阿桃也出来了,她就怔怔的站在不远处,一双眼睛睁的很大,空空的盯着地面,脸上的神情是呆滞的,看不出她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