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看书练字得点两盏灯。”季歌说着,把另一盏油灯点上,屋里一下子就亮堂了不少。“后面日子还长着,你要护好自己的眼睛。钱确实要省,可该花的还是得花。”
“我知道了大嫂。”三郎低低的应着。
季歌站在三郎的身后,把手搭在了他小小的肩膀上,默默的看他一会。“夜里凉,三郎看会书练会字就睡觉吧,一口气吃不成一个胖子,得慢慢来。就像咱们家一样,这日子是一点点好起来,你读书也是这般。”
“大嫂。”三郎站起身,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无比的认真,像极了在说一个誓言。“往后日子会更好。”
他时常会梦见去年山林里见到的一幕,大嫂呆滞的神情空洞的双眼,二哥的愤怒,泛着血丝的眼睛,满脸血的张大财,尖锐凄厉的叫喊,沾着血的树叶,被踩碎的叶子……
每次梦醒后,他就会想起,最初的四年,饿,疼,冷,整日整日坐在坑上,呆呆的看着屋外,有时候看树有时候看天,他特别想到外面去,可身子骨使不出力,那虚弱的滋味,他不知道要怎么形容。
季歌抿着嘴笑,笑的眉眼弯弯,昏黄的灯火晕染着她的眉眼,越发的温和柔婉。三郎情不自禁的抱住了大嫂的腰,把脑袋伏在她的怀里,可真温暖,难怪二姐和三朵都喜欢抱着大嫂,他想,母爱应该就是这种感觉,像阳光暖暖的也像灯火柔柔的。
“慢慢来,三郎不能着急,路是要一步步走的,得脚踏实地。”这孩子心事重,藏的深,难得他露出点情绪来,季歌伸手揉揉他的发顶。满打满算也才六岁,可这孩子她却看不透。三朵的心眼怕是都落他身上了,怪道明明是双胞胎却两种完全不同的性情。
三郎点着脑袋,一下接一下的点着,却没有说话。
季歌忍不住笑出了声,调侃着他。“跟小鸡琢食似的,知你是个心里有数的,再看会书就睡觉,我要操心的事情特别多,三郎要顾好自己,莫让大嫂忧心你。”
“好。”三郎认真的应着,松开了双手,坐到了书桌前。“大嫂回屋吧,要早点睡。”
“你一会也睡觉,我会透过窗户瞅瞅你这屋的。”说着,季歌离开了屋。却见大郎站在门口,她关上屋门,拉起大郎的手。“站这里干什么?”小声的问。“吓我一跳。”
刘大郎笑着应。“等你回屋睡觉。”
季歌觉的被握住的手,那股温暖一直延伸到了心坎里。
躺在床上,季歌想起柴大娘那事,跟大郎说了说,末了有些感叹。“二郎可真吃香,不知道哪个姑娘有这福气。”
“真有人提亲事你就退了吧,二郎没这心思。”刘大郎把媳妇搂在怀里,握着她冰冷的双手往怀里塞。“等我回县城了,洗衣服这事我来。”
季歌听着笑了起来。“河边一眼望去,全是妇女在洗衣服,你一个大男人像个什么样。”
“我不到河边洗,挑了水回后院洗,也没人看见。”
“多麻烦,洗衣服这事就不必了,你得给我打蛋清。”
“行。我早起打好了蛋清,我再去干活。这小半个月累坏了吧?我给你捏捏手。”
季歌心里甜滋滋的。“刚开始有点累,现在也没什么了。我买了些布料,回头出些工钱让朱大娘帮着做衣服。”
“你的新衣服怎么没穿?”刘大郎觉的媳妇穿着肯定好看。
“你没在,我穿给谁看。”季歌没羞没臊的说着情话。
撩的刘大郎全身都酥酥麻麻,如同被电了般,猛的把媳妇抱进怀里,深深的呼了口气,满腔沸腾的情绪不知道要怎么表达。
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大郎就醒了,他惦记着给媳妇打蛋清的事。没想到,他前脚刚进,后脚二弟也进了厨房。“大哥。”
“你怎么也起来了?”刘大郎随口问着,麻利的洗漱。
刘二郎站在他身旁漱口。“习惯了。”洗漱完毕,二郎检查了一下面米分和玉米米分。“我再去磨些。”
“嗯。”刘大郎拿出七个鸡蛋麻利的分出蛋清。这是做九份的大蛋糕。
早饭是香蘑肉包,季歌昨晚特意发的面,做了两笼包子,一家人开开心心的吃过早饭,三郎背着藤箱去学馆,季歌带着三朵准备出摊,大郎和二郎帮着把小摊子推进了东市。
余氏在旁边笑着打趣。“这是舍不得走了吧?”
刘大郎对着余氏憨憨的笑了笑,看着媳妇,黑漆漆的眼眸里流露出眷恋。“我走了,会尽快回来的。”说道,又看向余氏。“劳烦余婶多照顾着点。”
“行了,你不说我也会这么做,快走吧。”余氏乐呵呵的摆着手。
不能再耽搁了,刘大郎和二郎匆匆忙忙的离开。
☆、第039章
忙了一阵,近午时生意就淡了。余氏搬了个小凳子挪到了季歌的摊位前,把萌团子搂在了怀里,侧坐面向自己的摊位,小声的说着话。“昨天的柴氏,是咱们这块出了名的说媒拉纤,名声不好。钱给的少她不满意,就暗地里使心眼,怎么隔应怎么来,钱给的多她就欢喜,可尽的忽悠,不成功就不罢休。”
“昨晚那局面,估摸着是女方给的钱不算特别多,我敢肯定柴氏一准会再去女方家,倘若女方家愿加钱。”说着,余氏拍了拍季歌的胳膊。“大郎媳妇啊,你可得当心点了,被她缠上,日子可就难安宁了。对付她这样的人,就不能气弱,一旦让她查觉到了,会变本加厉,到时候你就更头疼了。”
“我跟你说个事。”余氏把声音压的更低了。季歌挪了挪凳子,挨她挨的更近了些。“柴氏的儿媳妇娘家,在玉桥街道有个不大不小的杂货铺,日子过的还算可以,柴氏的儿子路过几回,就看到了这家的姑娘。柴氏见儿子着实欢喜的紧,又打探到这姑娘品性都好,她就动了心思。”
“这姑娘家里有个哥哥,年幼时烧坏了脑子,是个痴傻儿,她哥哥的婚事,是其父母的一块心病。柴氏主动上门,和这对父母说,她能够替俩老的儿子寻一个好姑娘,前提是,必须把女儿嫁给她儿子,且她家不出聘礼,可女方得出嫁妆。”
季歌听到这里,心里一紧。“就这么成了?”
“成了。这柴氏真是黑心肠,一坑就坑了两个姑娘,嫁给痴傻儿的姑娘,是她特意在周边村里找来的,那农户也是,为了十两银子的聘礼就把自家闺女给卖了。”余氏连连叹气。“为什么周边的媒婆不愿意给痴傻儿说亲,这是有原因的,这人啊,不仅痴傻,每次犯起了头疼,就会特别凶狠,连自家妹妹都打伤过两回。”
“那柴氏的儿子也有问题?”季歌讷闷的问了句。
余氏点点头,神情有些说不出的古怪。“具体不清楚,只听说,原先有个儿媳,后来死了,在村里呆不下去就搬来了县城。有时候她家的院落里会传来一种声音,听着就打哆嗦。”有些话,她心里有猜测,却是没有说出来,毕竟大郎媳妇还小,说出来了也不妥当。
“反正你自个注意点,柴氏就是个不择手段的。”余氏匆匆忙忙的结束了话题。
季歌心里冷笑,面无表情的说。“就她一个说媒的,也没什么资格掀风浪。”
“这倒也是,就是可能会比较闹心。”余氏眼里闪过厌恶,接着又道。“差不多,咱们收摊回去吧。”
“行。余婶你一个人就别开火了,我早上蒸了两笼包子,还剩了十来个。”季歌特意多蒸点。
余氏回到自己的摊位。“那我就不开火了。”
把摊车寄放,三人出了东市往猫儿胡同走。正好碰见赶着驴车,喊卖柴卖水的,季歌出声喊住了他。“我住猫儿胡同,要一担水一担柴。”
“行勒,你们前面走着,我在后面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