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刘大郎侧头看着她,刻意压低着声音问,音色沉沉。媳妇说话轻声慢语的,他下意识的就随着她说话了。
“屋后的檐廊与山壁隔了一臂的距离,正好可以将另两面用木块搭个墙,开扇门出来,搭成一个小屋,用来洗澡也是好的。”季歌细细的想过,这活不难,俩兄弟忙活一下午就足够了。
刘大郎听着也没说什么点头就应了。“下午没甚事,我和二郎把这事拾掇妥当了。”昨晚媳妇没洗澡,便是觉的不自在吧。
“好。”见大郎这么利索的应了话,季歌挺高兴了,笑的眉眼弯弯。
下午兄弟俩整着澡屋的事,季歌便带着三个小萝卜在周边转转悠悠,时不时的跟他们说说话,经过一下午的相处,三个孩子放松了些,会怯生生的喊她大嫂。
日子过的平静清淡,如同白开水,仔细品尝却又有着丝丝甜意,季歌想,就这样简简单单的过一辈子,也挺好的。穷是穷了点,但整个人却觉的甚是舒坦。
这念头刚刚起,第二日便被刘大郎的话砸了个措手不及。
“家里拾掇的差不多了,我得到外面寻些短工活计。”
季歌愣愣的看着刘大郎,一会才反应过来。“什么时候回来?”
“两三个月回来一趟,若有活可干,可能年底才能归家。”他想多挣些钱,过个丰盛喜庆的年。
刚进八月,得有小半年时间呢。季歌心有些乱了,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这一走,整个家就要落在她的肩膀上了,这都不是重点,主要是,深山沟里没个成年男在家,总觉的没安全感。
就前天,上边有户人家,家里就一个闺女,上边有三个男的,最大的有二十三四,最小的也够十八了,也是整个清岩洞最苦最穷的几户之一,没钱娶媳妇只能换亲,可家里就一闺女啊,怎么办,孩子们都大了,总得解决这问题,最后是依着老法子,三兄弟共一个媳妇。
季歌初听这事冷不丁的打了个哆嗦,刘大郎跟她说,这事在山里挺常见。
穷成这样可真悲哀。
“一定要走吗?”季歌抬眼看着刘大郎,略显不舍的问了句。
瞅见媳妇的目光,就好像有羽毛在心头轻轻的挠过,那滋味刘大郎都不知道要怎么来形容,他依着本能猛的把媳妇抱在怀里,沉默了会,才说。“得走。家里没钱,得想办法挣钱,我不能让你跟着我挨饿。”
还有话他没有说出来,几个弟弟妹妹要养着,娶媳的娶媳嫁人的嫁人,往后他们还得养他们的孩子,还得张罗着孩子的婚事,这一桩桩一件件,看着挺遥远的,可家里底子太薄,得慢慢来。
“我知道了。”季歌轻轻的应着,回抱住刘大郎精壮的腰。“我会顾好家里的。”
也是她想的太少,前生忙忙碌碌,明明不缺吃穿,日子却仍过的喘不过气,总是钱越多就越忙越觉的不够,怎么也填不满。这辈子总算悠闲些了,她便懒懒散散的,想着就这么过着,她觉的平平淡淡也是种福气。
刘大郎是恨不得把媳妇勒进自己的身体里,他想他得多挣些钱,有了钱,就不用和媳妇分开,能好好过日子了。
次日天刚刚蒙亮,刘大郎就走了,只收拾了几件衣裳,轻手轻脚的离开了家门,走前,他站在床边,看着媳妇的睡颜,犹豫了下,低头在媳妇白净的脸上亲了口,然后才心跳加快的离开。他不知道,季歌其实是醒着的,在他起床的时候就醒了,只是没有睁开眼睛。
季歌坐在床上,伸手摸摸自己被亲过的脸颊,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心里荡出一丝清甜。
吃过早饭,季歌不着急收拾碗筷,对着刘二郎说。“今天不要去别家帮忙了,我一会想进趟山,你随我一道吧。”
“知道了。”刘二郎应着,又说了句。“大哥走的时候说,不要我去村里转悠,得呆在家里顾好你们。”
他心里原是清楚的。季歌想着,眼里有了笑意,只是那笑意一会就不见了。想来走的时候他也是不好受吧,怕也是心头牵挂着,可惜一个穷字摆在前头,谁都没有它重要。得挣钱啊。她的心思开始活络起来,要说这挣钱,说难也不难。
现在是八月,山里有种果子,别名很多,她习惯喊这果子为木莲,大多数人直接喊它凉米分子,用这种果子可以做出凉米分来,像胶冻似的,口感爽利脆嫩,既清凉还能清理肠胃,不需要别的材料,吃的时候添些糖就行了。就家里目前的状况,只能做无成本的小卖买,一点点的攒钱。
就是不知道,这个时代,山里有没有这种果子。
“大嫂,我们呢。”刘二朵怯生生的问了句,随着她的问话,刘三郎和刘三朵也睁着眼睛看着季歌。
“当然是一块去,顺便捡些易燃的细枝松针回来点火用。”
刘二郎好奇的问了句。“大嫂进山干什么?周边山多,你说清楚,咱们好选一座山。”
“想寻点野果子,看看有没有能吃的野菜之类的。”说起来,季歌还会下套子呢,只是这山里都没见着什么野味,恐怕得进更深的山里才行,那太危险了,还是先搁着吧。
刘二郎心里有底了。“那咱们进南边那座大些的山,那山连绵一片,后面深山里的野味有时候会窜些出来,咱们就在山边缘寻摸,不往深里走。”那山去的人不多,才能有收获。周边的小山,祖祖辈辈的下来,早就摸透了,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好。我先收拾一下厨房,一会咱们就出发。”
☆、第003章
二朵三郎和三朵还小,放他们在家里,季歌也不放心,便想着索性把他们带身边,自个多多注意些。
背个小竹蒌,里面放着水壶和布巾等,关好门窗,五人往南边的大山走去。
“二郎,这是上哪去?”一位扛着锄头的阿伯问道。
刘二郎停下脚步,对着那阿伯笑了笑。“花伯好,我们到南边的山里瞧瞧。”
花伯看了眼季歌,又看了看双胞胎,最后目光又落到了刘二郎身上,好心提醒着。“那山里不太-安生,你们进去不妥当,家里的菜我们俩口子也吃不完,你们也甭客气,缺了就自个进菜园摘去,老了也不能吃,白白扔了可惜。”
花伯就一双儿女,大女儿嫁了人家,是外村的,离这有好几十里路远,也就逢年过节回来看看俩老。小儿去年开始在外面奔波,具体不知道干什么活计,年底的时候才归家,堪堪过了年又匆匆走了。
刘二郎听了这话看向一旁的大嫂。
季歌抿嘴露出一个善意的笑。“谢谢花伯,你这心意我们领了,只是,这进山也不光是为了寻野菜,我还想着有没有野果子,解解馋也是好的。再说,家里事情少,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走动走动。我会多多注意的,就在山的边缘寻摸,绝不往里头走,倘若这四孩子有个什么事,我对不起大郎,也会良心不安的。”
“好吧,可得谨慎些,竖起耳朵注意周边的动静。”花伯见季歌说话有条有理的,也就没多掺和了,毕竟是别人家的事,不好过多说话。
季歌和刘二郎都连连点头应着。
和花伯分开后,又遇着了两个人,他们熟络的和刘二郎打着招呼,仅仅只是问了两句,没有多说什么。
一路过来季歌发现,二朵和俩双胞胎可真内向啊,遇着人了不仅没有喊人,反而垂着脑袋盯着地面,这可不太好,得想办法改改才行。
进了山,四人细细转悠着,还真找着了些能吃的野菜,野蒜和马齿苋。现在是八月,果子成熟的季节,慢慢悠悠的找啊找,木莲暂时没有找到,却找了好几种能吃的野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