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风信得过大殿下的医术,只是在看清楚药方上些的需要的药材时,却是下意识的发出一声奇怪的‘咦’声。
春杏本来就因为楚星月的身体而心惊胆战,眼下又听见火风发出来的声音,更是心头猛跳,拖着发软的腿,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看过去,问:“怎么了?是不是小姐真的……”
接下来那些可怕的话,春杏是无论如何都没有勇气说出来的。
火风知道自己发出来的声音吓住了春杏这小丫头,就忙摇头解释道:“不是不是,你别乱猜,我只是觉得奇怪,这药方似乎有些……乱。”
说着,火风就朝着无尘躬身行礼,道:“大殿下,请恕属下冒昧的问一句,你确定要让属下将这药方上写的药材都抓来吗?这幅药,应该不能让人吃吧。”
看出火风察觉到药方上的奇怪,无尘放下手中的狼毫笔,不瞒着他与众人,道:“我且问你,你在这里居住了二十年,认识你的人都知道你是孑然一人住在这里的吧。”
火风道:“是,属下这些年来都是独来独往独住的。”
“这就是了,既然认识你的人都知道你是一个人,若是这个时候你拿着一个安胎药方去药房里抓药,岂不是显得格外引人注意?”
“安胎药方?大殿下,你的意思是,这其实是个安胎药方?”
别说是火风被无尘的话吓了一跳,就连春杏和萧睿渊都被无尘脱口而出的话吓的差点惊掉了下巴。
春杏再也支撑不住自己发软的双腿,噗通一声跌坐在地,不知是哭还是笑的呢喃重复着:“小姐怀孕了!我家小姐她怀孕了!她怀孕了!”
无尘看着被他的话惊住的诸位,继续道:“没错,这丫头已经怀有快有一个月的身孕了,还好发现的早,不然这一胎就算是天老王子来了,恐怕都保不住。”
说到这里,无尘就朝着一盘的水盆方向走去,一面将干爽的帕子浸湿,一面继续道:“火风你一个形单影只的人,就算是生病吃药,也该吃一些普通的伤寒药,这样才符合你在众人面前维持的形象;这丫头现在的身体已经不能再折腾了,想要保住她腹中的胎儿,必须要卧床静养,同时还要安胎药保胎;你手里拿的那份药方乍眼看上去有些乱,里面的药材有些能祛瘀活血,有些可以治疗伤寒,甚至还有些是用来治疗癔症的药;而这些药看似没有章法,实则里面的药材拼拼凑凑,却是能挑拣凑出来一份效果很不错的安胎药。所以,就算你拿着药方去药房抓药,也不会被人怀疑你家里出了个孕妇;这样,我们既能抓到药保胎,又能隐藏住身份,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听了无尘的解释,火风这才算是明白过来;也怪他笨拙,没看出大殿下的真正用意,是啊,拿着这样的一个药方去抓药,回来再将有用的药草挑选出来熬成保胎药,这个办法的确是又保险又有用。
这边,无尘正在给火风解释着自己的药方用意,那边,楚星月总算是从昏昏沉沉中清醒了一些,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在她有了几分清醒之意后,听到的消息却是自己怀孕了。
下意识间,她的手就放在了自己平坦的小腹上,无尘说,腹中的这个孩子已经快有一个月了;一个月前的时光,正是她和赵凌过的最浓情蜜意的时候,那时,她清楚地记得每次赵凌在情动之时,都会抱紧了她一边亲着一边在她耳边念叨着要让她为他生个孩子。
那时,她的兴致也颇高,曾跟他商量过是要男孩儿还是要女儿;至今她都记得他的回答,说他很想要一个长的很像她的小姑娘,最好相貌像她,脾气像她,就连发起火来的样子都和她一模一样才好。
那时她跟他开玩笑,说男人都喜欢儿子,他怎么就心心念念的想要一个闺女?他却理直气壮地对她说,女孩子才贴心,才知道照顾以后年纪小的弟弟。
在听到他的回答后,楚星月还笑他用心不纯,哪里是稀罕闺女,分明就是想要闺女帮忙带儿子;还记得那时他们在一起笑笑闹闹,一起坐在飞羽院里,看着种满果树的院子,指着挂满绿叶的指头,说等到明年,樱桃果再长出来的时候,他会牵着她的手,一起来摘。
浓情蜜意时的誓言和甜言蜜语在那时听着就像是能让人沉醉入梦的美酒,就连在夜梦中熟睡了,似乎都能再笑醒起来。
可是现在,再想起那些誓言,只觉得无比的心酸和痛悔;尤其是这个孩子,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偏偏出现在她的生命里。
楚星月自觉是个心狠之人,不然,她也不会一次次的做出离开赵凌的举动;所以,在知道这个孩子存在的那一刹那,她在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决定,看着火风拿着药方将要离开,楚星月赶紧开口喊住他,同时扭头看向望过来的无尘。
“大师,我不能要这个孩子。”
此话一出,再次让房中的人受惊不小,只是前面诸位的受惊是欢喜,现在的受惊却是惊讶。
春杏立刻被楚星月的话惊的整个人都打了个冷噤,忙跪行到楚星月的床边,紧紧地抓着她的手,满眼的焦急:“小姐,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楚星月看了眼神色慌张的春杏,又朝着守在床边神色惊疑的萧睿渊看了一眼,最后看向还算平静的无尘,道:“你该知道,现在的我不适合当一个母亲,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我不能将他留下来,把安胎药换成打胎药吧。”
“小姐,不要啊!这个孩子,可是你的孩子!”
“我知道这是我的孩子,可是,带着这个孩子,我能离开京城吗?还有你别忘了,我们已经决定好要离开凌王府了,如果将来把这个孩子生下来,我怎么向他解释他的父亲是谁?我怎么告诉他,我为什么让他出生在一个不健全的家庭里?”
春杏被楚星月的问题问住,腰杆一软,整个人都软趴趴的坐在地上,脸上的喜色早已被眼泪覆盖,这两天,她真的哭的太多了,为了元枫少爷的死哭,为了世子爷的下落不明哭,更为了受伤生病的小姐哭;现在小姐腹中的这个孩子对他们来说都是一个意外,但同时也是一个惊喜,本以为这是老天爷看小姐太可怜,将这个孩子送来给小姐当礼物,可没想到,小姐不要他;而她呢?又找不到理由能够劝阻住小姐。
这个孩子,是他们所有人期盼了很久很久才盼来的,可谁成想,他却是在这个时候出现,也难怪小姐不想留下他,正如小姐所说,若留下这个孩子,将来该跟他怎么说明他的身世?
萧睿渊黑亮的眼睛一直都恋恋不舍的看着楚星月平坦的小腹,他想要开口劝说她,可是张了张口后,却又不知该从哪里说起;最后,只能将千言万语都化成呢喃,轻轻地喊着她‘姐姐’。
相较于春杏的哭泣和萧睿渊的失神,无尘却是要显得从容冷静许多,他眼神平静的看着楚星月,用最沉稳的声音,问她:“我只问你一句话,这个孩子,你喜欢他吗?”
楚星月没想到无尘会突然向她问出这个问题,而她,也拿了这个问题来问自己;是啊,她喜欢这个孩子吗?
从一开始在知道这个孩子存在的刹那,她考虑到的只是自己眼下的情况,并没有考虑过自己真正的心情,有没有因为这个孩子的到来而感到欢悦,有没有因为他的出现而感到惊喜。
无尘平静的眸子包容的落在楚星月沉默的眉眼上,看她用手轻轻地抚摸着自己小腹的位置,并不着急劝说她什么,而是转身对火风交代了一句:“先照着这个方子上的药材抓药,然后你再多跑几家药铺,每家都少买一点红花带回来。”
火风身为无尘的人,自然是以听无尘的命令而马首是瞻,听到他的命令后,立刻下去办事。
而楚星月在听到无尘交代火风让他去买红花时,就知道他这是也尊重了自己的意见;她虽然不通医理,但也知道这红花是何物,用了那东西,腹中的孩子很快就会化成一滩血水结束掉那小小的生命。
不知为什么,明明已经在心里决定放弃了这个孩子,可是只要一想到,一个鲜活的生命很快就要消失在这个世界,而且这个小生命还是她的孩子,跟她有着血脉相连,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骨血;本是硬着的心肠在这一刻忽然开始变的酸疼起来,而且那股疼痛还越来越厉害,疼到她的心底,她的骨髓里。
无尘像是看不到楚星月脸上的苍白一般,道:“为了以防万一,那么多红花我已经交代火风分开去买,你应该知道红花的作用是什么;我尊重你的选择,到时候,一碗保胎药,一碗落胎药,我会命人同时给你熬好,且看你自己,选择哪一碗。”
第五百三十四章 善良有责任的母亲
说完这些话,无尘就领着无双面无表情的走出了厢房。
房间里,独剩下一盏孤灯和几个人影,楚星月在不知不觉间攥紧了细白的手指,因为病弱,她的肤色更偏向苍白,此时五指攥紧,苍白的手指尖因为骨节的用力而隐隐透着股青紫色,看上去有些脆弱,也有些骇人。
春杏早就被楚星月的决定操碎了心,眼看着房中的其他人都走了,她就壮着胆子,再想劝一劝小姐,毕竟这个孩子来的不容易,如果就这样流掉了,只会可惜;她不希望将来小姐在回忆起今晚的举动时后悔。
“小姐,奴婢知道这个时候说这种话很不适合,可是孩子毕竟无辜不是吗?奴婢知道,你也是为了这个孩子好,不希望他将来生活在一个没有父亲疼爱的家庭里,但也请你想想,这个孩子已经没有了父亲,如果这个时候连母亲都不要他了,他该多可怜?!不管怎么样,这个孩子可是小姐你的第一个孩子,他与你血脉相连,是你的骨肉,难道你就不心疼?不后悔吗?”
楚星月攥紧的手指颤了颤,她问自己,真的不心疼吗?
不!她也心疼的要死,不舍得要死。
眼泪,带着心底的疼痛与不舍从眼眶中坠落,楚星月缓缓闭上了眼睛,带着逃避的味道;可是,颤抖的睫羽和脸上挂着的泪却出卖了她的不舍与心软;身为母亲,她怎么可能会不痛不痒没有感情的就处决自己的孩子,她也是没了办法,迫于无奈。
眼下她有太多的事需要她去做,如果她成为孕妇,挺着一个肚子,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又怎么可能去保护、照顾身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