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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海船缓缓停泊在港口。少见这样的大船,码头上的人皆神色兴奋,眼带羡慕。因为他们都知道,船上必定满载精美绝伦的货物,能为船主带来巨大的财富。
这是一艘来自北方帝国的船,这样的船近两年来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这里了。
船帆收起、桅杆放倒,船舱处伸出数道桥板,水手开始卸货,将瓷器一箱一箱从舱内搬到码头上。
身型圆润的船主吸着烟袋,从桥板上走下来,踏上久违的陆地,他精神为之一振。
他挥挥手,召来了一个一直在岸上看着他的船的小孩儿,在他的手心丢下几颗糖果,含糊地说了几句蹩脚的当地语言。小孩儿接过糖立刻放到嘴里,飞快跑开了。
小厮在一旁听到,吹捧他:“老爷,您的扶林话越说越好了。”
船主不吃这套:“你又能听明白扶林话了,就说我说得好了?”
小厮讪讪闭嘴了。
他们现在身处的地方是扶林国,位于大景之南,是一个海上岛国,从大景的止州港出发要航行月余。扶林地处海上要道,来自遥远海域的商人在此汇集,船主靠贩卖瓷器出去,再把奇异的香料、彩色的珠玉贩卖回大景狠赚一笔,他早已因这充满风险却回报巨大的生意变得富甲一方。
没多久,刚刚吃了他的糖的小孩儿又跑回来了,身后还领了一个高大的青年。
青年身材高大,肌肉结实,扶林暴烈的日光把他的肌肤晒成深麦色,他像当地人一样穿着粗布短打,但五官深刻英俊,又和当地人圆钝的脸相去甚远。
他脸上带笑,向船主招呼:“秦船主。好久不见,上一批货怎么样?”
“明兄!都是兄弟,可别这么见外!”船主看到他,笑得快看不到眼睛,“很好,很好。尤其是那批珠饰,官家的小姐都抢着要,我这回可是带着一堆定单来的。明兄,你可一定要帮我找到货源啊!”
来者被他称为“明兄”,名叫明义,自称是奉人,为躲避早年北方帝国的战乱,一直在南海岛国之间辗转。明义多少能听懂一些远洋国家的语言,机缘巧合之下帮许多景朝商人和海外商人做了沟通桥梁,为他们穿针引线,促成不少交易。
明义回答:“这是自然,前两日正好有几个登婆国的商人靠岸,他们有一批玛瑙和香药,正在找买主。秦兄不妨先安顿下来,明日我再引荐给你。”
船主大喜:“多谢多谢!明兄,我把你当自家兄弟了,今晚过来和兄弟喝几杯,如何?还是老地方,伽那罗楼!”
明义本想拒绝,但拗不过船主的热情,只好应下。
当晚,伽那罗楼被整间包下,好酒好菜被一桌桌送上水手的桌面,他们在海上漂泊许久,此刻终于可以纵情吃喝,自然是热闹非凡。
二楼单独开辟了个雅间,让船主、舵手等人可以安静地吃饭,明义也在其中,边吃边听船主说起家乡事。
“内人又给我添了个儿子,这不刚办完满月酒,我又跑出来了。”他给明义夹菜,当地菜甜中带辣,他吃得满头冒汗。
明义配合道:“秦兄好福气。其实出海这种事情,交给你手下人就行了,你该在家多陪陪妻儿。”
“这种事情,自然是自己盯着才放心些。更何况出海这事,上船前弟兄们皆做好了把命抛在海上的准备,我做个缩头乌龟,躲在家中,像话嘛?”
明义笑:“秦兄智勇双全,重情重义,难怪生意兴隆。”
“如果不是现在天下安定,我也就发不了这个财了,指不定还在哪里挖草根吃。”船主感慨,“小时候,我有几个弟妹,都死在了逃难路上,假如他们都能撑到景朝,我也就不至于现在连手足都无一个。”
这话明义并不陌生,或许是新旧更迭的战乱让所有人都心有余悸,景人变得格外知足,对现状充满感激,时常要感慨现在来之不易的太平。
船主话锋一转:“明兄,话说你在这躲了这么多年,战争早已结束。现在都永庆六年了,你不想回家乡看看吗?”
明义思索片刻,摇头:“我也没有亲人在那边了,在这里还是在家乡,没什么不同。”
船主遗憾地看他:“如果我的妹子还在世,我是无论如何都要把她嫁给你的……唉,不过话说回来,这会儿大景也有些前途未卜,我这路上没少发愁这事。”
明义露出困惑的表情。
“我们陛下,这几个月似乎身体不佳。”船主叹气,“我出门时,据说陛下已经月余没有上朝,内人还点灯为陛下祈福,她都没给我祈福过……明兄?你怎么了?”
明义听到船主的语气惊讶,才发现自己竟然站了起来。
“……我没事,”明义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又坐下了,“你刚刚说你们陛下怎么了?”
船主笑他:“你不是早就出来了吗?怎么还这么关心我们陛下。”
“……我只是有所耳闻他的功绩。”
这不是适合饭桌上聊的话题,因此船主很快说起了别的事情,只是不知为何,明
', ' ')('义自那之后就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的,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他的话,酒杯倒是没放下来过,一杯一杯地送进嘴里。
半天,连迟钝的船主都发现他的不对劲:“明兄,你怎么了?看起来兴致不高啊。”
明义扶额:“没什么,我就是有些累了。……你方才说陛、景朝的皇帝,月余没有上朝,是什么情况?”
船主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数轮对话之前说过这个话题,见明义神色认真,也仔细思考起听过的传闻。
“宫中的消息我们平民百姓自然是不知。只是有地方官在我这儿征收贡品,提过一两句。他还问我有没有听过出世的名医,京城那边在重赏招募,想来和陛下的情况也脱不了干系……哦还有,景州那边好像开始修帝陵了,哎哟,这多不吉利……”
“真有如此棘手吗?宫中名医无数……”
船主叹了口气:“谁知道?或许真正的奇人异士早已隐世。此事已有半年,我也就在这儿跟你说说了,陛下这病恐怕不轻。景朝才几年,这可如何是好……”
分别时,船主已经醉得起不来,全靠水手拖着他走。明义仍眼神清明,他带着繁乱的思绪离开了伽那罗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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