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后来他们家里人靠着吃饭的钱,竟是拿哥哥一个活生生的人换来的,可他竟然连自己有个哥哥都不知道。
裴砚宁看得心揪起来,他们都有家人,独独他没有。
这个时候,丁香玉正洗完了碗从厨房出来,看见院子里抱在一起哭的两个人摸不着头脑,下意识看向薛婵求解。
薛婵走到她身边耳语了几句,丁香玉这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道:“你瞧我说什么来着,那日我看见崔杏,就觉得他长得和崔钰像。”
“好事情!”丁香玉笑了一声,走过去拍了拍崔钰的肩,“正好今夜里你们两个住一屋,可以互相说说话。”
崔钰也笑出声来,“是呀,刚好就咱们两个一块儿睡,真是巧事。”
心揪着揪着,裴砚宁抿住唇酸了起来,崔钰找到自己的哥哥了,崔杏一定不喜欢他,他是不是要没有崔钰哥哥了。
裴砚宁想着想着觉得自己实在难以接受这件事,他和崔钰的关系,又怎么能越过人家血亲的哥哥去呢?他红了红眼圈,转身就进了屋。
薛婵一愣,跟了上去。
屋子里黑洞洞的,裴砚宁也不点灯,悄悄趴在床上自己难过,薛婵走路一贯没有声音,她走近裴砚宁拍了一下他的肩,瞬间裴砚宁脊背一寒,险些叫了起来。
“我。”薛婵道。
裴砚宁心脏咚咚直跳,听见薛婵的声音才稳住了身形。
“阿婵你怎么进来了?”裴砚宁问。
薛婵坐在他身边,侧目瞥了眼裴砚宁的神色,道:“崔钰找到自己的哥哥,你似乎不是很开心。”
裴砚宁被窥见了心事,脸色变了变,生怕薛婵觉得他不好,立即否认道:“我没有不开心。”
“不要撒谎,裴砚宁。”薛婵一眼看穿他的掩饰。
裴砚宁眼角耷了耷,好似要哭出来一般,僵持了一会儿,才轻声道:“我一直拿崔钰哥当我自己的家人,可是现在他找到自己的家人了,我便显得多余。”
讲道理薛婵是很在行的,但是这种感情方面的问题,薛婵张了张口没能说出一句像样的话来。
她想说崔钰看着不是那样的人,但是裴砚宁认识崔钰的时间比她不知要久上多少,她知道的道理,难道裴砚宁会不知道吗?
这好似是一句废话。
闷了好一会儿,裴砚宁差不多快要止住难过了,还是自己乖乖地道:“我就是小心眼了些,是我不对。”
薛婵默默听着,暗想,也许是时候给裴砚宁找一个能回馈他感情的人了,正好最近衙门清闲,她明日就去镇子上转转。
这一夜,崔钰和哥哥崔杏挤在一张床上,两个人说了好些话,崔钰讲了自己是如何到的清河村,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又是如何到达了这里。
崔杏听得目光一亮一亮的,道:“薛家对你我兄弟二人,都是有大恩的。”
崔钰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想起之前裴砚宁说过的话,他神色现出一股子微妙,看着崔杏不自在地道:“我...听说哥哥你之前......似乎对薛娘子有意?”
他说得婉转,可崔杏是什么事都经历过的过来人,他看了一眼崔钰的脸色就知道他想说什么,苦涩地勾了勾唇了然道:“我的确勾.引过她,还在青楼的时候。”
崔钰蹙了下眉,没想到还真有这回事,他有些难以理解,即便崔杏是自己的哥哥,但是一个男人怎么能去勾.引别人家的妻主呢?
“哥哥以后别再这样了。”崔钰道,“薛娘子不是那样重色的人。”
崔杏目中映着崔钰一言难尽的表情,他这下连笑也笑不出了。
他这样的人,是不是本来就是不配的?不配喜欢别人,或许小钰连跟他同一张床都觉得脏......
这样的认知让崔杏觉得浑身一冷,直打了一个哆嗦。
他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今夜找到了多年未见的弟弟,可那又怎么样呢?寻到至亲的狂喜过后,他好像又开始害怕。
他和崔钰是多年未见的兄弟,他离开家被卖掉那年崔钰才三岁,他们之间根本没有什么感情......
快活楼多年爱寻他的恩客都会因为他的容颜渐老毫不犹豫就抛弃了他,他如何能指望得上一个连话都没说过多少的弟弟呢?
人家已经有了自己的人生,四个人刚好齐全,那张桌子上本来就没有他的位子,他干嘛要突然挤进来......
崔杏咬紧了下唇,他真想去死。
说了许久的话,崔钰有些困了,他见崔杏不出声,以为崔杏也困了,便给他掖了掖被子,轻轻拍了拍崔杏的肩。
“睡罢哥,明早该是我起床烧饭了。”崔钰想了想,又笑出一个气音,“就这等累人的活计,砚宁还要跟我抢呢,他真是好在意他的妻主。”
身侧的崔钰渐渐没了声音睡了过去,崔杏躺着躺着,流下一行泪来,他的母亲、父亲,说卖了他也就卖了他,同是在云州,这么多年也并非一次也没有碰过面。
可总是,元宵灯会上,中秋团圆夜时,她们一家人出行,妹妹被父亲抱在怀里,母亲牵着两个弟弟,她们明明看见了他,也好像什么也没看见一般,就那么走了过去。
唯一亲近的好友得了花柳病死了,后来廖冬待他也极好,可还是什么也没说就扔下了他跟着快活楼的人走了。
他至今仍是孤家寡人一个,原来他今日真的该死的,穿着那身嫁衣,也算死得体面,他这辈子都没穿过那样好的衣服。
崔杏无声地叹了一声,咬紧唇逼自己睡过去。
天刚亮未亮时,崔钰听见外面裴砚宁说话的声音:“崔钰哥,你再睡会儿罢,今日早饭我来做。”
崔钰笑了笑,提声应了一声,正想对身边的崔杏打趣,伸手一摸人却不在了。
崔钰一愣,一下子翻身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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