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大人……”他神情肃然的低声开口说到:“你这是要做什么?虽说我也是刚才听到了,才知道,公堂之上,原来有令弟,但是,左大人的官声,一向清明,定会秉公处理,你这样冲过去,岂不是……”
他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可是,在温廷卿淡然得有些冷漠的注视下,却越说,气势越低,越说,声音越低,到了后来,渐渐没了声音。
这时,温廷卿才淡淡的开口回到:“我正是要好好看看,一向官声清明的的左大人,是怎么公正廉明判案的。”
周少尹没有想到,他会如此回答,他那惯会闯祸的弟弟,此时已经闹上了京兆府的衙门,正在被他们大人审判,他却丝毫没有反应,仍然一如既往的淡然从容,跟自己想象的情形,截然不同,一时间,倒是不知该如何应对,只能站在原地,干笑了两声。
温廷卿却是没在理会他,迈步从他身边绕了过去,向公堂与川堂连接之处的后门,走了过去。
被他无视的周少尹,不由冲他的背影撇了撇嘴,心中暗嗮,面上说得再怎么冠冕堂皇,又有何用?可惜有个不争气的弟弟,丢脸不过是早晚的事情罢了!你愿意看,就让你看个够!
心念至此,周少尹的脸上,便露出几分幸灾乐祸来,跟在温廷卿身后,走了过去。
他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川堂与公堂相连之处的后门处,正要探头去看,却听到一个清亮,却略带嘲讽的声音,高声道:“原以为京兆尹大人,是个公正廉明,一心为民之人,谁知,却竟然是个先入为主,沽名钓誉之辈!”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就连一向淡然自若的温廷卿脸上,都闪过一丝惊讶之色,就更别说其他人了,端坐在官座之上的左修明,更是被他的话,气了个仰倒!
因为说这话的,竟然是温廷筠这个走马章台,荡检逾闲,四处闯祸的浪荡子,怎能不让人惊诧莫名,气结郁胸!
左修明被他气得,举着红签的手,都不禁微微抖了抖,正要开口呵斥,却又听到温廷筠继续开口说到:“你提问,我的小厮回答,哪里不对?就算他出言轻狂,该骂该罚,都是应当,可是,你又是从哪里,看出来的,我纵容手下仗势欺人?”
他的语气平缓,态度平和,可是一句接着一句,句句都说在理上,倒是有一种莫名的气势,让人无法辩驳,而他接下来的话,更是把左修明气得额上青筋直蹦。
“案子只听个只言片语,便因为偏见,先入为主的断我有错,哪有一点,公正廉明的样子?只是因为,我的小厮出言轻狂,你便要对他动大刑,又置律例于何处?我看,仗势欺人的那个,是你才对!”
他的话音已落,但偌大个公堂之上,却毫无声息,落针可闻,公堂之上,每个人,都被他这番惊人的言论,吓得屏住了呼吸,都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恨不得自己今天不当差,生怕自己,一不小心,会成了那个被殃及的池鱼!
就算温廷筠是长公主的驸马,但就凭他,在公堂之上,这番对堂官的大不敬,甚至是有辱人格之言,万一,左大人宁折不弯的牛脾气上来,就是对他用刑,判他的罪,也不是不可能的。
可是,温廷筠这个人,再怎么胡闹,终究是皇帝亲自赐婚的长公主的驸马,到底关系着皇家的颜面,这要是真的闹将起来,还不知道,会有怎样严重的后果!
温廷筠的话,不可谓不大胆,不过,他之所以,敢在公堂之上这样说,是因为,他突然之间明白了,左修明为何会有刚才那番作为。
那两个想要吃白食的无赖,进来公堂后,也不知是恰巧,还是故意,就正好,跪在了他的身后,他们二人的穿着打扮,又都好似护院一般,落在原本就对自己有偏见的左修明眼里,那两人,可不就是跟自己一伙的么!
因此,当左修明看到,那馄饨摊的老汉,伸手指正他们二人时,就以为那老汉,指的是自己这一帮子人,所以,也才会有了后来,他所说的“自己纵着手下,仗势欺人,为非作歹”这一说了。
温廷筠也是听出了他话里的破绽,这才站出来,义正言辞的驳斥他,也是算准了,左修明是个刚正不阿,公正廉明之人,不会真的因为对他的偏见,或是想要踩着他,立不畏权贵的人设,而枉顾事实,随意结案。
果然,他的话说完后,左修明虽然仍然被气得脸色发青,但神情,却慢慢冷静了下来。
“我因为偏见,先入为主?”左修明冷哼了一声,将手中的红签,放回了签桶,直视着面带轻蔑之色的温廷筠,沉声问到:“刚才苦主指证的,不是你们?亲口承认他所言非虚的,不是你本人?”
左修明的话,证实了温廷筠的推测,他不由得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不去答左修明的话,反而扭头,对跪在自己对面,瑟瑟发抖的馄饨摊老汉,语气温和的笑着问到:“老丈,吃白食,不给够钱,还动手打人的人,是我吗?”
他这话,刚一问出口,堂上的官差、衙役们脸上,俱是露出一丝不屑之色,那肯定不是你啊!你堂堂一个驸马爷,就算仗势欺人,鱼肉百姓,自然也不用自己动手啊,你手下的人,是吃干饭的吗?!
左修明也是鄙夷的冷哼了一声,心中不屑,说得那样好听,原来,不过还是这样弱智的洗白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