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现在的东方港纸钞已经开始在进入普及阶段,但是绝大多数人还是信赖银币多一些,要知道纸钞制造再精美,它也是纸,感觉起来怎么都比不上银子有价值。在老百姓们眼里,即便是银行都承认纸币与银币拥有同样的价值,但是对于生活中只需要小额面值的钱时,银币要远远比纸币有质感,同时也更难损坏,所以大家只要是有可能,还是宁可让自己手头流通的货币是银制的。
“好的,没问题,您等等啊!”说话的女业务员非常麻利地从钱箱里掏出了三十五元的银币,再将钱包里的纸币拿出来,将银币塞入进去,这才完成了这笔国债交易。
“好了,谢谢女仔了。”老太太千恩万谢地离开了,她的身边是拍得很长的队伍,如果不是在这个窗口可以处理完存钱这事情,那么就完全没必要跟其他人去排队的。
完成交易的业务员不由得长吁一口气,于是又一次开始了吆喝。但是并没有过多久,门口怒气冲冲地冲进来一个男子,这男子年纪不大,身上穿着一套很标准的“工作服”,“是谁给我妈办理的业务?”
那业务员脸色顿时变得煞白,仔细望去,那男子身高不太高,而且身上的肤色又比较暗淡,看来应该平日里是个养尊处优的人了吧?就在她还在打量那男子的时候,那男子手中拿着两张纸片,举在眼前仔细看了看,就冲着女业务员喊了出来,“这不是你的名字吗?你们什么意思?卖这什么‘债’给我妈,现在她总共才弄来了两百多块的款子,我还准备用这笔款子去买田呢,怎么就被你们骗去买了国债了?”说着这男子还指向那个女业务员,业务员左胸口挂着“业务员”字样的竹牌,右胸口也挂着小竹牌,上面是业务员的名字,竹牌上的字不大,虽然说老年人看这些名字有点费劲,但是这男子不过二十多岁年纪,一眼就盯上了。
“我……这个……”业务员百口莫辩,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不知道该怎么说。年轻男子也不多废话,直接把国债券往桌台上一拍,“别废话,退钱!”
“这个……这个不能退的。”业务员抖抖索索地说着,看着面前这个男子。
这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彭凌特。这位武朝秀才在元老院来到安允之前无非是本地的一个普通秀才,用了好几年时间这才考取了秀才功名,能够给自己的地免赋,但是没曾想家里因为操持不善给败了一多半,在一六二八年底的时候就只剩下几亩地的薄产了。一六二九年初他跟乡民到东方港来看热闹,好巧不巧地就正赶上了东方港第一次发售彩票,在一通近乎惊魂的彩票“搏杀”之后终于将自己用来买种子的银子亏得一文不名,当晚就跳了海。要说他运气不好其实也不错,正赶上谭炼在海边散步,当即就跳下水把这个落魄秀才给捞了上来还送到了医院。被送进医院的彭凌特万念俱灰,但是却又因为刚刚自杀一次又不敢自杀,躺在病床上唉声叹气的不知该如何是好,谭炼和田亚妮了解到情况之后,直接请了假,直接买了一块地,通过联营的形式邀请彭凌特加入,又在彭凌特家所在的村子里遇到了孩子得了肺炎的马东,在收养了马东的两个女儿之后,马东也死心塌地地跟着彭凌特一起成了“女首长”的死忠粉,每天都尽心尽力地帮着“元老小农场”打理,从来不要求工资什么的。
这座一百亩的元老小农场此刻是属于谭炼、田亚妮与彭凌特的共同财产,但是知道内情的人都清楚,实际上彭凌特就是出了自己这个人,买地的钱什么的都是女首长自掏的腰包,而且这个小农场还是由孙文彬代管,从东方港农委会专门派驻了农技员在这里指导甚至亲自下地生产的,这座农场名义上是彭凌特的,然而实际上他是真的没有什么资格来占据这个农场的所有权的——他自己心里更是清楚,自己这条小命都是女首长救的,田地也是女首长给的,如果不是女首长的帮助,怕是早就跟老娘饿死了。若要说起女首长,彭凌特真是第一眼就被谭炼给吸引住了,这个女首长不仅身材窈窕,穿着的制服笔挺,只要看上一眼就能让他魂牵梦绕好几天,更别提女首长们又都精通化妆,谭炼只要略施粉黛,就能让他觉得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女人都是东施效颦。若要是他是个女子身而谭炼是个男子就好办了,自己忙不迭地到贴上去以身相许就好了,偏偏现在这情况又是反过来的,他总不可能巴巴地送上去对谭炼说,“首长,您的大恩大德我今生难报,请允许我娶你当老婆报答吧?”每次想起这些事情的时候彭凌特都会觉得自己要是去跟谭炼说出这种话会不会立刻就被送到劳动营去劳作至死了。
今天是农委会一六三零年土地承包打款的日子,归化民都有个毛病,他们都不大信赖那个存折上的数字——也看不大懂,都喜欢把钱都取出来看个详细,然后又存进去,这一来二去地无形中就延长了银行柜台的排队时间。当然彭凌特肯定没管这事情,他就带着老娘来到东方港高德银行把农委会打款凭条交上去,让柜台先入账,然后取了出来,清点了之后就拿了些钱准备给家里添置点东西,剩下的两百多元他就交给了他母亲,让她代排队。
谁曾想他只是用了十来分钟买了东西跑回来的时候,老娘就跟他说都存了,还交给他两张纸,他一看上面写着国债券,脑袋里“嗡”的一下就懵了。这笔钱可不是他一个人的啊,虽然说两个女首长从来没有从他这里拿过哪怕一分钱,但是他从来不敢把自己之外的钱拿出来动用的啊,现在今年的收益一分钱都没剩下不说,还拿到了两张债券,他又弄不懂这东西到底是别人欠自己的还是自己欠别人的,当时就急火火的冲进了营业大厅找麻烦去了。
“这是国债,国债怎么能退?”“就是,上面可有国徽呢。”“对啊,还有水首长的签名和印鉴呢,有法律效应的啊!怎么能退?”“没错,买了就有了法律效应了。”业务员们其实自己对国债也不是很了解,现在遇到好不容易卖出去一个,可千万不敢让他这里又退掉,万一下次再卖出了国债人家有样学样呢?工作还怎么开展了?她们只好闭着眼睛瞎说话,吓唬这个连归化民都不是的土著,不许他退款。
“什么?这笔钱可是首长的!你们连首长的钱都敢昧!我去找首长去!”彭凌特也不多废话,手里拿着两张债券转身就走出去了,剩下一群业务员面面相觑,这是怎么回事?这里面怎么又有首长的事情了?这法律对于归化民和土著而言是法律,对于首长而言还是不是法律啊?她们完全没概念啊,虽说都知道“王子犯法与民同罪”,但是现在牵扯到的是元老啊,自己会不会被以诈骗罪被抓起来啊?
正在大家都惴惴不安的时候,门口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国债在哪里买?我要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