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官员们其实早就已经看过了邸报的内容,这些邸报虽然数量不多,但是却是可以直接抄送的,因此一到北海后这些官员们就拿到了最新一期邸报的手抄本。上面的内容其实也无外乎就是那些事情:辽东又大破建虏,得首级十多万;山东又剿灭闻香教或者其他什么教门,抓获教众数万;最后大约又是在陕西招安一股乱民多少多少万罢了。这样的内容其实看也没什么可看的,大多是报喜不报忧,前朝也好,武朝也好,都是同样这般,由官员们一手遮天混淆视听罢了。要知道旧世界历史上崇祯当皇帝的时候也是这般,每天都是看大捷、喜报,然后忽然一天乱军就已经打到北京城外了;常凯申更是如此,在解放战争中一路胜仗,消灭土共超过一亿,但是最后却不得不转进台湾客死他乡。
官员们在手中传阅着这份邸报,匆匆瞥了几眼就传给下一个,没多长时间,邸报又被传到了黄秋生手里。黄秋生自然知道大家早就看过,便也不卖关子,直接说道,“今天我接到了朝廷的文书,让我们准备一支军队准备去山西,调度归山西大营指挥,要平定正在进入山西的陕匪,诸位怎么看?”
“此事当然是听从朝廷调遣,我等自然是听大人的吩咐。”一个长着山羊胡子的老头连忙站起来表态,他的表态引来了在场几乎所有人的赞同,纷纷站起来拱手道,“此事愿听大人吩咐。”
黄秋生恨不能骂娘,下面这些官僚虽然看起来一个个顺从无比应声虫一般,实际上却是花花肠子弯弯绕,别看他们现在一个个都是唯自己马首是瞻,但是等到要他们出钱出力的时候一个个全都是推脱,到头来还是自己要倒霉。
“那么钱粮主簿周大人,你先去筹备五千两开拔银子,刘传志刘将军……”黄秋生也管不到那么多,直接就开始发布命令,但是他还才点了第二个人的名字,那个第一个表态的山羊胡子周老头便站了起来,“大人,开拔银子五千两未免也太多了,在下这怕是凑不出来啊!”
“是啊,大人!近年来我北海民生凋零,尤其是安允那边东方港建起之后,城内百姓纷纷投贼,不欲留在我北海城之中效力,实是可恶!”“就是啊!现在北海城里连短工都找不到几个了,而且一个个刁民一般,必须每日结账,还必须有吃有住,不然就不干活,长工更是没地方招,只要是没有佃过土地的都跑了,即便是有租佃土地的佃户,也蠢蠢欲动,都想要跑到髡贼那边去上工啊!”“就是啊,大人,今年我们整个安南省粮赋都没有收全,还差三万二千多石没有收齐,如此这般,连我等的俸禄怕是都发不出来,就更别提凑齐这五千两银子开拔了。”
黄秋生脑子里顿时就乱哄哄的,连刚才想好的一番说辞都给忘记了,他腾地一下站起来,顿了顿,又颓然坐下。自古以来兵法有云,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没有钱粮,别说把军队从这安南穿州过府地开到山西去参加平叛,就算是连这安南省怕是都出不去啊!武朝的军户制度到得这个时候已经是名存实亡了,军官把士兵当成了自己的私奴,每月的军饷根本就拿不到手,直接就被军官贪污了,一年到头来发不过两个月的饷,比长工拿得还少不说,还要受到百户千户的盘剥,甚至可能会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被处罚。因此他们在要打仗的时候都会有抗命不尊的情况出现,所以在武朝但凡是要打仗了,往往都会一次性发半年的军饷,让士兵去挥霍一通,增加士气,而在开拔之前军官还可能会再多从开拔银子里贪污一笔中饱私囊,这也算得上是皆大欢喜的事情了。但是现在,黄秋生要面对的居然是没有钱,没有钱就不能让士兵卖命打仗,就没钱沿途购买粮食保证粮草供应,就更加无法指望支付砍了敌人首级的赏金了,俗话说一文钱难死赵匡胤,但是现在缺的可是五千两银子啊。
“那周主簿你算一下,大概能凑出多少银子,少得我们再想办法。”黄秋生现在满脑子都是银子,连忙先问了句,只见那周老头装模作样地闭着眼睛嗯嗯了几句,然后睁眼一副恭恭敬敬的姿势禀报道,“大人,小人这里大约只能凑出三百两银子。”
这下别说是黄秋生了,就连坐在下首的刘传志都差点笑出声来。刘传志作为安南指挥使,要归黄秋生节制,这次讨论的是朝廷调兵的问题,自然更是要到场听命的。他身为武官,虽然品级比黄秋生要高一级,但是却因为朝廷的以文抑武习惯,被安排坐在了下首位置,他还没地方说理去,只能老老实实坐在那里听候调遣。
自从上次北上支队在北海因为黄秋生搅局导致他和岑敏没能捞到多少油水之后,对这个安南巡抚是充满了厌恶。现在能够坐在这里看到他吃瘪,自然是乐不可支,虽然脸上全无表情,但是心里早就喜滋滋的恨不能跑到外面放一挂鞭炮了。
黄秋生自然知道手下这般人是一不想出钱二不想出力,但是朝廷已经有命令下来了,他就不得不执行,因此他此刻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正在大家都觉得今天基本上应该没啥事可以回家该干嘛干嘛的时候,一个声音从角落响了起来,“大人,何不从东方港借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