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屯长快请进,不要耽误了。”这个卫兵连忙伸手请武文山进了城门。
武文山连忙快步跑过城门,直接跑向城中央的县府衙门。
县府衙门位于城中,东门进入后向西大约三百步就能赶到,赶到这衙门门口的武文山不由得抬头打量了一下这个衙门,这个衙门听说是建于万历十一年,到此时已是四十五年有余了。他平日也经常来这安允县衙办事,却从来没有注意过这大门,门口的两只不大的石狮子听说是北门附近的一个石匠的手艺,看上去雕的栩栩如生,但是天长日久风吹日晒的,又没有什么人打扫,石狮子的许多地方已经剥落了。门框上挂着“安允县衙”牌匾,漆着红色的朱漆大门正关着大门,门上的红漆因为时日长久,已经有很多地方剥落了,两旁的立柱上也如同这朱漆大门一样,木柱上显出不少剥落的纹路来。
他快步走到大门前,在上面“啪啪啪”连连拍了好几下。大门很快就被打开了,一个皂隶脑袋伸了出来,正待不耐烦呵斥,突然发现来者是个穿着军服的人,看他战袍上的花纹,还是个军官,连忙闪身出来做了个揖问道:“请问这位军爷有何事?”
“我是东海卫烽火台的墩长武文山,北海上来了一群海贼,我是来禀报大人的。”
皂隶微微一愣,他知道今天早上开始烽火台一路报着狼烟,但是却没有弄清楚来了多少,又是些什么敌人,他连忙请武文山到会客厅等候,跑到后院去找县太爷。
安允城县太爷名叫周晋峰,是个四十岁上下的人,祖籍河北,万历四十五年进士。原本想在京城里等着补个实缺的他,因为出身农户无权无势,家中供他读书又早已耗光了钱财,在京城里等了三年也没等到实缺,只能随便找了个看起来最靠得住的官职去上任,偏偏当时又没有听清河南和安南,于是就被派到这真正的穷乡僻壤的安南小城安允来当县令了。
要说刚开始不失望那是假的,从京城那繁华的大都市一路几个月才赶到安允城,一路上同行南下前往安南其他两个小城的几个小官路上还因为瘴疫,不是病死了就是在路上求医耽误了路程,倒是只有他居然一路赶到了安南还没有病过,让他颇感惊异。这个安允城不过两千多人的户口,城里也没有什么娱乐场所,无非两个妓院一家赌坊,自己一直都没有什么兴趣去造访,这么一个城里居然连个书店都没有,自己的书还不得不请人从京城千里迢迢送到这安南来。县令的俸禄又不高,发的又是米粮或者布匹,自己还要去变卖才能换成银子,这穷乡僻壤还不能太挑剔了,这银子往往成色都不足不说,米价还不怎么高。民风又相当彪悍,这几年下来还出了好几次占族民变,最凶的一次直接都冲到了城下,若不是仰仗了城墙坚实又有城头的大炮,只怕这条小命也有危险。回头算来这七八年县太爷当下来,也没看到赚到多少钱,府库里又空荡荡的,空有一身抱负无处施展,纵然是想到上面去运动运动调动个地方,恐怕手头的银子都不够。
正想到这里,却看到今天门口站班的皂隶正探头探脑地往屋里望。
“周大人,今天点燃了狼烟的是东海卫烽火台,他们的墩长来了,说是北海上来了一群海贼,声势浩大,要向大人禀报。我已把他引入会客厅中,请大人过去。”
周晋峰点了点头,挥了挥手让他先下去。继续坐在书桌后没有起身。
县志上来看,从成化年起,海盗就已经经常袭扰安南广西广东洋面,北海上更是海盗们的“后花园”,不过这安允城倒一直不是海盗们喜欢来的地方,此处无钱无粮沿途村落不多,城头还有火炮,向西十里就是安允西千户所卫城。卫城里的一千军户虽然不怎么能打仗,但是开过来也是浩浩荡荡的。五年前的占族民变时就是安允西千户所的几百军户把他们赶跑了才告平息的。
因为海盗时常袭扰,这安南广西沿岸村落经常被掳掠钱粮和人口,连朝廷的盐场也不例外,更有甚者,此地的农户渔家有的甚至在农忙之外也主动去投奔海盗,一起参与掳掠创收,所以海盗的清理工作相当困难,此间在这北海洋面上刘香佬和钟斌两支海盗尤为猖獗,这朝廷的力量对此简直束手无策。此时来的还不知又是哪支的海盗,想到这里的周晋峰不由得叹气摇了摇头,向会客厅走去。
一进会客厅,武文山连忙跪倒在地向周晋峰跪拜,“参见周大人”。
这武朝也同明朝一般的以文抑武,同级文武官员相见,武官都要向文官见礼,更不要说这灰一样的墩长了。
“请起……哦……”周晋峰一下子还想不起这个墩长的名字。
武文山在军中混迹多年,自然一眼就看出了这周大人不记得自己的名字,连忙应道“在下是东海为烽火台墩长武文山。”
“哦,好的,武大人此来所为何事?”周晋峰点了点头接着问道。
“今日凌晨北海外来了一群海寇,船队中有一条钢铁巨舶,现在已经在北海卫烽火台前登陆,中午去看时,这些海贼已经在开始筑城了。”
周晋峰不由大怒,“即是凌晨而来,为何到这夕阳西下之时才来向本官报告?”
“这群海贼与小人平日里看到的截然不同,他们在海中所用之船只,除一条外,阶无帆无桨在海上来去自如,速度极快,比我大武水军之战船还要快上数倍。尤以那条钢铁巨舶,船身长越百丈,船舷超过安允城墙。登陆海贼皆身着对襟小褂,头戴铁帽,手中皆有犀利鸟铳,铳上还有锐利短剑。”
“胡说!”周晋峰听得不由大喝一声。这种事情他见多了,这些当兵的不敢打仗,只要遇到了敌人往往都临阵脱逃,遇到主官则抱怨敌人如何强大,把敌情夸大十倍百倍好为自己开脱罪责。“以钢铁制成巨舶,如何能浮于水上?莫非是有妖术不成?更何况还要长越百丈,船舷尚需超过城墙一般高,这又如何可能?”
“大人,小人所说句句属实,这海滩上的海贼中有的驾驶无需牛马牵引可快速行进且如履平地的车辆,还有带着巨大铲子的怪物,一铲下去挖起的土足以让四五十人挖半个时辰……”武文山知道周大人对自己所说全然不信,但是却不得不说下去。“大人若是不信,尽可派人前往海滩上探查一番。小人的队伍在回来途中偷袭三名海贼,已经全军尽墨,只有小人逃得快一点,才能赶回安允城向大人禀报。”
周晋峰此时心里对这个武文山的言辞真的是丝毫没有放在心上,这个逃回来的墩长说的东西未免太超过他的认知范围了,光是这条钢铁巨舶,就已经是全然不可能,更不要说那些自行车辆,那不就是妖术了么?
“什么?是你的队伍全军尽墨还是海贼全军尽墨?”
“是小人的墩军,这三个海贼手中皆有连发火铳,又有锐利短剑置于其上,且精于技击,小人的墩军在袭击时乱箭也射不进他们的身体,所以……”
“那好,你且先去休息,我再派些人到海滩去看看情况。”周晋峰心中不以为然,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这个墩长说只有三个海贼,那个烽火台一般都有十来个军户才对,怎么会打不过三个海贼?还全军尽墨?他让武文山出去后,叫来了典史点齐十个人明天早上去海滩上打探消息。由于早上狼烟,城内避难的百姓也增多了,他又不得不加派了皂隶捕快在城内巡逻,同时也通知了城西千户所卫城,送去了二十两银子。这个千户还算给面子,派来了五十名亲兵外带两门小炮过来协防。
夜幕很快降临了,这深秋的夜晚颇有些凉,避难的百姓们拖家带口赶猪牵羊的各自占据了城墙边的一处地方打开带来的破烂铺盖,这猪羊的臭味加上铺盖的霉烂味让附近的居民颇为困扰,但是他们也没有太多把注意力放在这上面,海贼来了,也不知道这次海贼要肆掠多久,会不会攻城,破城的话自己的生命财产能不能得到保障,这些问题才困扰着城里所有的人。
城内的夜间巡逻明显增加了,原本就不宽阔的街道上躺着许多休息的民众更是不便下足,有如后世拥挤的火车上推运餐车叫卖的列车员一般。“起来,让一让,让军爷过去……”
“你们没看到这里这么多人在睡觉啊?还老是在这里走来走去的。”
“你们这些个蛮子,军爷这是为了这安允城的安危连夜巡视,要是你们中间混杂了海贼半夜开城,你们这些个蛮子还不得死无葬身之地啊?”
“我们中间混杂海贼,这怎么可能?这都是我们同村之人一起逃难而出的。”
“军爷办事,也敢在这里阻拦,来人啊,给我拖过去到街口上掌嘴,掌到不能说话了再放开。”
“你们这些个只知道对小百姓发威的,有本事去打海贼……”说着这个愣头青就已经被四五个士兵拉到一旁用木板抽嘴巴了。
旁边的人都木然看着这个被掌嘴的愣头青,谁也不敢说话,生怕自己不小心也被带了去一起掌嘴。一阵啪啪的声音伴随着空气中鸡鸭粪的臭味传来,让这些逃难百姓更加无法入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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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海滩营地,外围的围墙已经基本上成型,围着围墙已经挖成了一条深一米多的护城深沟,如果有人想要潜入营地,除了这门口没有挖断的那条五米宽的道路之外,没有办法进入。至于没有挖断的道路,原本设计方案里是要建立一个吊桥的,但是问题是现在没有足够的材料来制作桥面,那些干燥程度不一的木板尚无法达到这个要求,所以为了能够让工程机械方便进出,就干脆把门口这一段留下了没有挖断,反正在穿越众的火力面前,也不会有人能够从这里冲进来。
围墙上用土堆砌成了几个望台,望台上留了守夜人员,他们佩戴了自制的主动红外夜视仪或者红外观察设备,虽然观测距离不过百多米,但是如果他们都看不清,来的土著就更加看不清。靠近门口的望台上架设了m240机枪,李杰琦向执委会保证,就算现在是满清八旗来进攻,两挺m240机枪也足以让他们灰飞烟灭。
此时的围墙里,靠近围墙的地方都是搭建的活动板房,因为暂时找不到砖窑,没有砖头可以搭建房子,只能先安排一部分人住在活动板房里。在活动板房里面是帐篷营地,帐篷被布置在活动板房后面也是为了防止夜间袭击者向城墙内抛掷火种引发大火,他们可没带消防车来,真要是在这营地里燃起大火来,真的是连扑灭的办法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