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一会儿, 张祥急匆匆走过来, 双手奉上了‘家法’, 一柄三尺来长的竹板, 足足有三寸厚。萧可看在眼里怕在心里, 这要是打在儿子身上,那小小的身子岂能承受的住, 正要劝阻他, 李三郎已然夺了‘家法’而去,心间一颤, 一路追了出去, 穿过蜿蜒的画廊,眼见他冲入了微澜堂。
“仁儿快走。”
制止已经来不及, 大声提醒儿子, 提醒已是迟了, 儿子没能逃出来, 只听到几声打在败絮里的闷响,飞也似的冲了进去。儿子将双手撑在地上,一动不动地跪在着,任凭父亲责打, 小小的身子却在瑟瑟颤栗着, 不知道挨了多少下。萧可是揪心的疼, 上前就把儿子搂了在怀里, 让他再无从下手。
“阿娘, 仁儿知错了, 仁儿知错了。”仁儿哭得可怜,两只小手上全是泥巴,紧紧贴在母亲怀里,生怕再挨一下。
“你就饶了仁儿吧!他知道错了,说到底都是我的错,当年是我离开了他,我若在他身边,他也不会如此的顽劣。”打在儿身痛在娘心,萧可早已泣不成声,只把全部过错归根在自己身上。
遥想往事,李恪再也下不了手,当年仁儿才两岁,一时不见了母亲,哭的比现在还可怜,只因生母不在身边,才一味的纵容他,宠溺他,事到如今,岂止是孩子一人的过错,手一松,扔下木板子走了。
父亲一走,仁儿才不哭了,只拿小手抹着眼泪,把一张小脸弄脏兮兮,成了花猫模样。
萧可赶紧给他脱下上衣,背上除了几道红印子,别无损伤,连忙让凤儿叫了赵蓉蓉过来。苦口婆心的劝道:“以后不要淘气了,以后就跟弟弟一起念书,你听话些,还能挨打吗?堂堂王府世子跟一群小无赖打在一起,传到外人的耳朵里多难听,说我们仗势欺人,耶耶能不生气吗?”
“儿子以后不跟他们打架就是了。”仁儿自是委屈,长了这么大,父亲从未打过他一下子,这回算是长了记性。
一时,赵蓉蓉来了,看了仁儿背上的伤处,幸好是皮外伤,也不曾伤筋动骨,亲手给他敷了药,嘱咐好生歇息,便去准备活血散於的汤药了。萧可让两个小内侍把儿子抬回了如萱阁的后苑,只让他趴在榻上,不要胡乱翻身,再看儿子那瘦小的身子,伤处都肿了起来,心疼不已,泪如雨下。
掌灯时分,李恪来到了紫珠阁,彦英伏案练字,娉婷则在一旁看着哥哥,她只比婵娟大十个月,今年三岁半,模样、性格都酷似母亲,很是文静、懂事。见父亲来了,两个孩子分别行了礼,也不像曦彦、婵娟那样粘着父亲,该做什么还做什么,哥哥坐下来写字,妹妹仍在一旁看着。李恪看了彦英的字,的确不错,比曦彦强了许多,还是娴儿教导有方,这两个孩子才是最让他省心的。
“哥,你怎么来了?”元如娴从寝室里出来,手里拎着未做好的鞋子,青衣素裙,不施粉黛,仍是清丽动人, “听说仁儿被你责罚了,此时正在如萱阁里养伤,说到底都是我的错,仁儿是我带大的,平日都怪我宠着他,毕竟不是他的生母,我也不敢管教,才使他今日这般顽劣。”
“跟你无关,彦英、娉婷不都是好端端的,仁儿本性就是那样,再加上王妃护着,就越来越无法无天。”提起王妃,他也没奈何,宣儿只顾着与娴儿抢仁儿,争着扮慈母,一味的纵容溺爱,才把他惯成现在这个德行。
“母亲护儿子才是天性。”元如娴笑了笑,亲手递来一盏清茶,“有一件事儿呢!不知当说不当说,韦姐姐今天来过,也提起了丽媛的婚事,等到下半年,是不是该办一办了?也不是我多嘴,毕竟明日是父皇的大祥祭,她也不敢跟你说。”
“下半年是该办一办了,难为你还惦记着媛儿。”李恪心里很明白,媛儿今年十五岁,婚事在她十岁那年就已经订下来了,夫婿出自京兆韦氏一族,因三年丧期,才耽搁了下来。
“那太好了,韦姐姐一准儿高兴。”提起丽媛,娴儿又想起了湘君,嫁过去也有四、五年了,至今无所出,自是为她忧心,“等忙过了这一阵子,再邀了湘君去拜拜菩萨,无所出,总不是长久之计。”
“你真是有操不完的心。”长女湘君嫁是弘家杨氏一族,隋观王杨雄的后裔,一年难得回来一次,却与娴儿的交情甚好,这一大家子的人,亏得有她在中间周旋,才不至于形同陌路。
“你看我,又啰嗦了起来。”看了看水漏的时辰,元如娴开始撵人,“哥,你别在这里坐着了,赶紧去如萱阁看看仁儿吧!要不然,王妃该生你的气了,说不定还会捎带上我。”王妃的厉害她算是领教过了,旧年里就把翠兰打了二十杖,疼了一个月不能下地。
李恪频频点头,娴儿的话甚有道理,在这里多留一刻,娴儿就多一刻危险,不但是娴儿,就连他本人,也必定会终日不能安宁。离了紫珠阁,便去往如萱阁的后苑,仁儿已经趴着睡着了,宣儿仍坐在榻边抽泣,默默地把她搂在了怀里。
萧可直直为儿子抱不平,又怕把儿子吵醒,拉着李三郎就来了院子里,好放开嗓门儿说话,“敢情仁儿不是从你身上掉下的肉,你不心疼。”
李三郎问道:“我管教他你心疼,他淘气你又伤心,你到底想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