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一间,有两桌牌九,两桌骰子,两桌单双,赌钱的人品流也最复杂,呼喝的声音也最响,几个腰束着朱红腰带的黑衣大汉,叉手站在桌子旁,无论谁赢了一注,他就要抽去一成。
里面一间花厅,人比较少,也比较安静,三张桌子旁,坐着的大都是脑满肠肥的大富贾,整堆整堆白花花的银子,在一双双流着汗的手里转来转去,桌子旁有香茗美酒,十几个满头珠翠的少女,媚笑着在人丛中穿梭来去从这里摸一把银子,那里拈两锭金锞。
赌钱的都是大爷,谁在乎这些。
于是,输钱的人钱固然空了,赢钱的人钱袋也未见得增加了多少。
眼看那积少成多的金银都已从少女们戴着戒指的纤手中,流入情场老板的口袋,这赌场,正是朱砂帮开的。
最里面一间房子,垂着厚厚的门帘。
这房子里一共只有七八个赌客,但却有十几个少女在陪着,有的在端茶,有的在倒酒,有的只是依偎在别人怀里,一粒粒剥着瓜子,轻巧地送进那豪客的嘴,她们的手指有如春葱,她们的眼波甜如蜜。
赌桌上,看不见金银,只有几张纸条在流动,但每张纸条上的数目,都已够普通人舒服地过一辈子。
一个面色惨白、身穿翠绿长衫的少年,含笑在旁边瞧着,不时去拍豪客们的肩头,含笑道:“您老手气不好,叫珠儿陪您去躺躺再来吧!”
对方大笑道:“急什么,还不到五万两哩!”
于是少年就缩回手,含笑抚摸自己刚长出来的胡碴子——他用的这只手,一定是左手。
他右手一直都藏在衣袖里。
这就是“快意堂”的主管,也正是“朱砂帮”的掌门弟子——杀手玉郎、粉面孟尝冷秋魂。
突然,一个衣着华丽,但獐头鼠目有些猥琐的汉子闪缩着走了进来,远远便打躬赔笑道:“少爷好。”
冷秋魂沉下了面色,负手踱了过来,皱眉叱道:“程三,这地方也是你来的么?”
那程三弯下腰去,道:“小人怎敢随意进来,只是……”
他眯着眼睛一笑,悄声道:“昨天晚上有两位豪客,一晚上就在外面点了三万的东西,小人一打听他手也在发痒,所以就替少爷带来了。”
冷秋魂道:“哦!两个人在一起?叫什么名字?”
程三道:“一个姓张,叫张啸林,另一个姓沈,叫沈无敌。”
冷秋魂沉吟道:“张啸林、沈无敌,这名字陌生得很。”
程三道:“听说他们平时很少入关,所以……”
冷秋魂沉声道:“在这地方赌钱的都是什么人,你总该知道,没有来历的人就算想来输钱,别人也是不答应的。”
程三赔笑道:“少爷放心,没有来历的,小人怎敢随意带来……这位张客人,乃是长白山一带最大的参药商,这次到济南,就是为了花钱寻乐来的。”
冷秋魂笑了笑,道:“原来是采参客,我先瞧瞧……”
他将门帘掀起一线,探头瞧出去。只见一个紫面短髭,相貌堂堂的锦衣大汉,负手站在门外,手里捏着两个大铁球,不断地“叮当”作响,还有一人怀抱着长剑站在大汉身边,虽然模样也很俊俏但是若不是刻意留神,似乎也就如同保镖一般。
这个张啸林虽然站在那里不动,但气派看来不小,一屋子人和他比起来,都像是变成了仙鹤旁的公鸡。
冷秋魂霍然掀开门帘,大步迎了出去,抱拳笑道:“张兄远来,小弟待客不周,千万恕罪。”大笑着拉起这“张啸林”的手,像是一见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