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雷孟特,」那人说,「我是克雷孟特。」
奈特点头表示知道,但不知为何,那人的脸一抽一抽的,似乎是拼命压抑着什么……似乎哪里不太对劲……
河畔两岸的人马都耐着性子,安静等待交涉结果。
只见克雷孟特闭上眼,拍拍胸口,做了几次深呼吸,才开口苦笑道:
「抱歉,最近身体有些怪怪的……我们来讨论正事吧。」
说得好像你是规规矩矩上门来做生意的一样,奈特心里暗诽。
「我们──」克雷孟特犹豫了一会儿,像是到最后几秒还在选择如何似的,然后,她终于点头,确认的说出:「我们需要圣露西亚到大学城一带的地区。」
「土瓮不曾佔领大学城,也对圣露西亚的土地不感兴趣,你们要在哪里成立自己的安全区是你们的自由。」奈特淡漠的说。
「但我们人手不够。」她说,声音有些颤抖,「之前大学城的建筑几乎被你们的士兵放火破坏了,所以我们要求你们拨出人手帮忙重建,直到工程结束,全部的运作上轨道为止。」
人手不够还有办法杀那么多土瓮的人?奈特眼角一抽。眼前这个气势有些薄弱的矮冬瓜真的是布罗口中那个狡猾难测的敌军统领吗?
土瓮从以前到现在,除非接收到殭尸围城的求救讯号,鲜少主动对他城出击──大部分都是他人打上门来,例如米尔罗和他那群蠢货……而放火破坏城墙建筑的行为绝对不是土瓮士兵的作风,那是努伊那白痴干的──为了替他的家人报仇。但努伊的确是在入籍土瓮后攻击大学城的,推託也没用,只会让对方觉得他在找藉口开脱罢了。
「若你让土瓮的城主,昆斯先生平安健康的回城,并保证土瓮派至贵城的援助人手之安全与健康,」奈特沉声说道,「我可以承诺无偿借你人手帮忙重建,薪水由我方给付,直到贵城所有事项上轨道为止──若秋季丰收,我还可以加赠你十车小麦,每年。」
奈特看见,他船上的舵手已经拿出羊皮纸和炭笔,振笔疾书了起来。
「十车……」克雷孟特思考了一下,「那远远不够,我有很多人要养,我要三十车。」
「十五车,你的人远比米尔罗的还要少。」奈特说,「我也有许多张嘴要餵。」
「二十车。」她不放弃,「今年已经要入冬了。」
「十五。」奈特坚持,「加一车布料织品,帮助你的人过冬,我再额外多派人手保护你的人到森林砍柴。」
那听起来很诱人,奈特船上写协议内容的舵手已经兴奋的双眼放光,企盼的看着克雷孟特。但克雷孟特显然觉得还不够,他们好不容易有金恩.昆斯在手上了。
「我还要红币和粮援约,十年。」她有些犹豫的舔舔唇,哑声说,「还有你们採石场的石头。」
「我刚回到土瓮,城内还剩多少钱需要再了解;採石场的石头可以免费让你们挖到重建结束为止,但必须是由我的人开採。」奈特瞇眼,这个矮子虽然看起来没什么威胁性,但很有胆子狮子大开口,「粮援约不需要期限,我可以允诺你一张永久粮援合约,但只要你的人侵犯土瓮、主动与我的人发生衝突,那张合约就直接作废。」
「可以是可以──等等,」克雷孟特歪着头,怀疑的看着奈特,「可是万一你毁约了呢?万一我把你父亲还你后,你就把合约撕了,当作没这回事呢?」
「我不否认我很想这么做。」奈特冷着脸说,「但土瓮几代城主维护至今的诚信品格还是有的,如果你真的不相信,我们可以交换人质。」
「你要派什么人过来?」她不信。
「我。」奈特说。
「奈特先生!」克雷孟特船上的舵手瞪大眼,震惊的看着奈特,「你不能──」
「行。」克雷孟特点头打断,「等他们写完,就签名押印吧。」
他们又简短地讨论了交换人质的时间、大学城一带的圈地范围、援助计画何时啟动……等等,克雷孟特船上的土瓮舵手,和奈特船上的舵手不约而同将羊皮纸写得满满的,他们再三比对,确认两方对条约各项细节的认知没有任何出入后,交换了彼此的羊皮纸,拿笔签下各自的名字。
奈特注意到,克雷孟特几乎没看约定书的内容,那傢伙拿到纸后,急匆匆的就签名了──他们用染色膏捺上手印,以证明签名者身分。
「好了,我们各自回自己的岸边吧。」克雷孟特说,「待会儿,我会让你父亲自己划船过去,可以吗?」
「请让我直接过去对岸接人。」奈特说。
「不,」克雷孟特摇摇头,「我的人里面还有许多对你们抱着仇恨的人,我不想你过来刺激他们。」
「那么,让我的部下去。」奈特不让步,「你已经杀了我许多人,土瓮承担不起更多的损失。」
克雷孟特皱眉,回头望了一下她后方。
「……好吧,但人要我选。」她说,「你不能派你那个巨人副手来。」
这傢伙是在说布罗吗?
「那么,我派亚特兰特。」奈特说,「放心,他只是跑腿的,绝对打不赢你们。」
她点头,于是两人的舵手交换位置,再彼此划船调头回去。船还没靠岸,奈特已经听见后方传来愤恨不满的骚动声──河面上的气氛紧绷了起来。
「奈特,亚特兰特去真的没问题吗?」划桨的人忧心忡忡的加速划水。
「那个傢伙最好做到他所承诺的,不然我──」奈特还没说完,突然浑身发毛,他低喘了口气,下意识的回身往克雷孟特的方向看去。
『滋嘎──』的声音从人群中响起,铁笼子被打开了。
人们鼓譟着,吼叫着,伴随着尖叫、金属敲打的声音,场面简直一团乱。
「杀了他!!杀了他!!」
「本来就该杀了他!!!」
「克雷──不──克雷不──!!!」
出差错了!
奈特惊恐的察觉,克雷孟特手下那群人根本不会听他的──不,不对──那不是?!
克雷孟特已经上岸,站在人群最前方,他抬眼看着奈特,邪佞尖锐的眼神跟方才协商交易时完全判若两人──那不是同一人,绝对不是同个人,可是他们──
怦怦。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剧烈如擂鼓。
「奈特!!」
布罗在喊他,他回头,看见布罗朝他丢了东西──那是他的狙击弩──他抬手,接住,他的箭矢已经上弦了,他再回身,看见父亲已经跑水边,却被推倒在泥浆里──
怦怦。
他隐约听见周遭的人喊了什么,他脚下的船再度往河心迅速靠近──那个克雷孟特依然盯着他看,那傢伙张大嘴说了什么,他听不见,周遭太嘈杂了。
怦怦。
有个熟悉的女声从遥远的后方传来,他来不及想起那是谁,也听不清楚;克雷孟特盯着他,有人拿出一把步枪交给那个傢伙,那是父亲的步枪,那傢伙举起父亲的步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