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将视线从对方抱着自己的手臂上移开,微微牵起了嘴角。
“以后还有很多的机会。”
“恩。”海伦靠在对方的肩膀上。她不敢真的用力,但她又渴望这么做。
“老实说,我真的被吓坏了。”她开口说道,安德烈牵着她的手,粗糙的掌心让她感觉到一点刺刺的感觉,很真实。
“我以为真的会失去你。”
安德烈感到对方微微颤抖了一下,他低头吻了吻海伦的头发。
“你没有失去我。”
一声叹息飘散在空气中,金发的姑娘像小动物一样在他身上蹭了蹭。
“现在我觉得好多了。”她吸了吸鼻子,然后仰头真的微笑了起来,“你就在这里,这样真好,我能看到你,听到你的声音,还能碰到你,真的,就像做梦一样。”
安德烈看着面前的姑娘。她浓密的睫毛这几天似乎总是保持着湿润的状态,他知道自己撑不住睡过去的时候,她也许又哭了。她掩饰的并不好,但他现在从未想过要去揭穿这个事实。
他有些艰难的动了动身子,马车走过一个颠簸的地方,不小心碰到了伤口,他的眉毛皱了一下,虽然很快,但她还是紧张了起来。
“没事。”安德烈安抚着对方,声音比往日里轻了不少。那颗榴弹的威力使得他身体非常的虚弱,右腿不能行走,胳膊也不能做大幅度的动作。如果只有他一个人,安德烈明白他可能会经历一些暴怒的情绪,他有可能还会陷入沮丧,即使那时间不会很长,但他知道那很可能发生,但现在,并不会,因为有人陪着他,他的亲人,好友还有爱人。
“那不是做梦。”安德烈用完好的左手碰触着对方,从她的眼角拂去那里的泪水。
“我活着,而且就在你的面前。”他的手在她脸颊的地方停住,海蓝色的眼睛凝视着她的眸子,声音已经有些沙哑,但低沉的嗓音让那听上去只是更加的动听。
“你可以靠着我的,海伦,我没有那么脆弱,我不希望自己总是带给你恐惧,我应该让你微笑的。”
他看到对方嘴唇微微颤抖起来,但是很快的,那又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微笑。他的怀里有了一份并不轻的重量,但依旧体贴的避过了他的伤口。她的呼吸吹拂在他裸露的脖颈上,那只白皙的小手正轻轻的搭在他的胸口上,很轻很轻,几乎让人察觉不到。
“它在里面,你会很疼吗?”他知道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有多疼,就好像那片破裂的弹片是长在她的血肉上一样。
“不疼。”他低声说。的确,有人温暖着的时候,心脏是感觉不到疼痛的。
“恩,那就好。”
她的声音依旧带着一点儿颤音,但她已经能够安抚好自己的情绪了。如果他说不疼,那她就相信他,因为他知道那是她希望自己能够得到的安慰,即使那可能并不真实。
军医说过了,伤了的胳膊会好,断了的腿也会好,可是心脏呢?她不知道,就算是在她那个时代也不一定能够完全保证救得了他的命。
既然没有办法,他说那就来做一个游戏。
那个时候,在得知这个事情后,他表现得是那么的轻松。苍白的脸颊,干燥到脱皮的嘴唇,以及沙哑的声音。他这样安抚她,那么快速的就接受了这个事实,安抚她的时候嘴角有着浅浅的笑。他很少笑的,但对着她的时候,在她哭的时候,他真的笑了好多,多到她几乎要怀疑上帝又打算从她身边带走他。
啊,游戏。是的,就像她告诉那个孩子的一样。在他的面前,她也是一个孩子。他把一切都承担了起来,微笑着,哄骗她,安抚她,如果这是他希望的,那么她就这样做。
假装这一切只是一个游戏。假装战争很快就会结束。假装他一定会平安回来。假装他们以后会生活的很幸福,有几个孩子,看着他们长大,陪着对方到老。见证第一道皱纹,到老了她还是他最爱的小姑娘,白发苍苍,笑容依旧。
“安德烈,战争很快就会结束的,对吧?”她闭上眼睛轻声问道。头顶上传来他的回答。
“很快,海伦,很快就能回家了。”他沉声说着,眼睛从吹拂起来的车帘里望向远处。
他们都希望战争结束。他们都希望可以平安回家。而他坚信,会有这样的一天的。
马车依旧滚动着,战争也在继续,又一个小时候,他们到了罗斯托夫伯爵的府邸。
海伦在旁边护着,皮埃尔将安德烈从马车里背下来,待安德烈站稳后,安德烈的父亲将拐杖递给自己的儿子,他知道他需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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