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风浅眉头紧蹙,忙不迭地将她迎入了屋中,“怎么了这是?莫不是被人欺负了?”
“没有。”
稚末摇了摇头,于不知不觉间红了眼眶。
在此之前,她从未想过竟会在玄风浅这儿得到久违的关心。
玄风浅见她依旧是一副怯生生的模样,直截了当地接过了她怀中的婴孩,旋即又幻化出了热气熏然的汤婆子,不动声色地往她怀中塞去。
“你这才生下孩子,身体还虚着,断不能冻着。”
“帝姬,我有罪。”
稚末见玄风浅这般和善,心下更加内疚。
她倏然跪地,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一颗往下掉。
“起来说话。”
玄风浅见稚末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连连腾出一只手,将她扶了起来。
“都怪我不好,若不是因为我的缘故,你和魔尊之间也不会闹得那么僵。”
“莫要胡思乱想。眼下最要紧的事,就是养好身子。”
玄风浅怀抱着婴孩,脸上骤然浮现出柔和的浅笑。
不得不说,这孩子长得真真是俊俏无双,眼若明溪,肤白似雪,着实惹人喜爱。
稚末局促不安地捧着汤婆子,沉吟了好一会儿,终于鼓起勇气迎向了玄风浅清透的目光,“帝姬,有件事我须得向您如实招来。”
“何事?”
“当初,轻薄我的人并不是魔尊。”稚末声色颤得厉害,一想到她曾经承受过的痛苦,眼泪又不争气地夺眶而出。
“你可知那人是谁?”
玄风浅攥紧了稚末的手,她能深切体会得到稚末此刻的痛苦,满眼皆是怜惜。
稚末摇了摇头,闷声道:“不知。那人应当是戴了伪面具,我实在无法辨认出他的真容。不过能够确定的是,那人的真身应当也是一尾黑龙。”
“回忆太痛,就别再去想。”
“帝姬,你当真不怪我赖了魔尊这么久?”
“你也是受害者,不是么?”
事实上,自一开始玄风浅便未曾怀疑过冷夜。
他说什么,她就信什么。
之所以在稚末产下龙儿之后,同冷夜大闹了一场,也不过是一时的气性。
冷静下来之后,理智自然也就恢复了。
“帝姬菩萨心肠,稚末自愧弗如。”
“快回去换一身干净的衣服,也别冻着孩子了。不论如何,孩子都是无辜的。”
玄风浅小心翼翼地将怀中的婴孩递至了稚末跟前,不知为何,她总感觉眼前这个样貌标致的孩子身上透着一股子阴邪之气。
看久了,竟觉脊背发寒。
“多谢帝姬谅解。”
稚末一边向玄风浅道着谢,一边缓缓地伸出手接过了又开始啼哭不止的孩儿。
在得知当初轻薄她的人并不是冷夜之后,稚末第一时间想到了死。
只不过,她必须在临了前亲口告知玄风浅事实的真相。
现如今,该说的她都说了,便可以无牵无挂地直面死亡了。
玄风浅敏锐地注意到了稚末眼底里的决绝,连声唤住了正欲出屋的她,“稚末,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无论如何别做傻事。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稚末原打算再自戕之前,留下一封绝笔,如实交代孩儿的生父为谁。
可听玄风浅这么一说,她瞬间又改了主意。
虽然,此刻的她恨不得将堕魔千刀万剐,但对于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儿,她却是怎么也恨不起来。
玄风浅说得没错,孩子始终是无辜的。
即便是堕魔的血脉,她也不能将他残忍地扼杀在襁褓之中。
“我知道了,帝姬保重。”
稚末苍白的脸颊上浮现出一丝笑意,未等玄风浅开口,便头也不回地出了清风殿。
她随手将事先准备好的剧毒丢下,毅然决然地带着尚在襁褓中的婴孩离开了九幽。
数个时辰之后,紫幽宫的魔姬慌里慌张地跑入了清风殿,气喘吁吁地道:“不好了,出大事了!”
正在院前洒扫的倾舞瞅见了魔姬手中的信笺,心里咯噔了一下,深怕稚末在信笺之中反将她一军,忙不迭地迎上前,笑意炎炎地道:“魔尊此刻正在闭关修炼,魔后亦在练功房中陪着。有什么事跟我说就成。”
“奴婢照例打扫稚末夫人的房间之时,无意间在枕头底下发现了这封绝笔信,便第一时间赶了来。”
“兹事体大,切莫张扬出去。你且先把信笺给我,我这就去给魔尊送去。”
“麻烦倾舞姑娘了。”
那魔姬犹疑了片刻,原打算亲自将信笺交至冷夜手中。
可转念一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虽说倾舞也不过是个洒扫丫头,但毕竟是玄风浅身边的人,她着实得罪不起。
“嗯。”
倾舞将魔姬送出了清风殿之后,便心急火燎地拆开了信封。
果不其然。
稚末在信笺里头,确实说了不少她的坏话,还让玄风浅务必提防着她点儿。
而信笺的最后,还写着孩子的生父极有可能是堕魔。
“倾舞,你在做什么?”
绮鸢见倾舞鬼鬼祟祟地躲在了假山后,阔步上前,轻拍着她的肩膀。
“啊!没...没什么。”
倾舞没想到绮鸢盯她盯得这么紧,下意识地将信笺揉成了纸团,一股脑地往嘴里塞。
“你怎么在吃纸?”绮鸢心中疑虑更甚,有一瞬间甚至想过摁在她的脑袋,从她嘴里抠出被揉得褶皱不堪的纸团。
为了彻底打消绮鸢的疑虑,倾舞一边艰难地吞咽着纸团,一边信口胡诌着,“我...我就一时耐不住寂寞,躲在假山后翻翻那些个不堪入目的话本子,不成想竟被你发现了。”
“什么不堪入目的话本子,都讲了些什么?”
“大体...都是些男欢女爱的荤段子。你若是有兴趣,不妨听我同你说道说道。”
闻言,绮鸢悄然绯红的脸。
她连连推拒道:“大可不必。我对情情爱爱之事,毫无兴趣。”
倾舞瞅着绮鸢红透了的脸颊,心下暗骂了一句“蠢货”,目无斜视地从她身边一掠而过。
端坐在檐角之上的玄风浅饶有兴致地看向了一脸高傲的倾舞,声色淡淡地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你既知她心怀不轨,为何还将她留在身边?”
冷夜早就受够了对他频送秋波的倾舞,若不是玄风浅拦着,他早就拧断了倾舞的脖颈。
“玄千凝生来骄傲,最是受不得伏低做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