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乔奇怪地看他一眼,“又发什么神经?”
年迈的管家笑着解释:“小少爷正在中二期,很傲娇,他生气是为了掩饰失去玩伴的落寞。”他在唐家工作已有三十多年,亲眼看着他们长大,虽然是仆人,却有长辈的宽容。
任乔对此大写的服气,对唐绍世这种熊孩子,管家都这么有爱,是真的敬业啊!她都想为他的专业素养点赞了好吗!
趁着管家在这里,任乔干脆把话说开:“以后能不能别再让唐娅开我的门了?一点隐私都没有。”
她的语气很冲,老管家还是笑眯眯的:“我可做不了主,这还是老太爷在世时定的规矩。只要房间的物联网系统,检测到主人还没入眠,唐家其他人都能打开房门。他老人家常说,宅子太大,人心反而远了。”
“你是说我也能打开她的门?”任乔喂谢承铭的手,停在半空中,“可她不是这么说的,她说她和管家关系好,所以才……”
“她从小就这样,十句话里,九句半都是假的,最爱虚张声势,这能给她安全感。”管家的语气,像是在数落一个任性的孩子,话说的难听,口吻却不重。仿佛在他眼里,偌大的唐家,没有一个坏人。
任乔来了兴致:“那唐天阳呢?”她想知道,这位老管家怎么评价老狐狸。
管家第一次皱了眉头:“大小姐,你不该这样叫老爷,他是你父亲。”说到这里,他手上戴的机械表准点报时,他对任乔抱歉地笑笑,“我该去帮老爷铺床了,别人铺的床,他总是睡不踏实。”
走到拐角处,他忽然回过身提醒任乔:“其实您最该关心的是怀少爷,您不在的这段时间,怀少爷每天都会在花园里等您。深秋太凉,他的身体熬不住的。”
任乔一开始没在意这句话,即便是等,也是白天啊。她把谢承铭安置在客房后,回房间睡觉,拉窗帘的时候,依稀看到槐树下那道石青色的身影,这都九点了!
她从窗子跳下,身姿比从前更加轻灵,踩在地上,几乎没有声音。顾怀却是猛地回头,笑道:“你来啦。”弯月如钩,他的笑意,如同空谷幽兰,淡雅而芬芳。
任乔把手放在顾怀眼前晃了晃,琥珀色的眸子,美丽却没有神采。她推着他的轮椅,往房间的方向走:“你总是这么神,我差点以为你能看到我呢。”
“你身上很香,香味比之前又浓了几分。”
以前和周云青在一起的时候,他也说过类似的话。他说她很好闻,最初还以为她是用了香水。后来才知道,没有一种香水,比得上她天然的体香,朦朦胧胧,像是宿雨,像是朝烟,像是密林深处传来的精灵歌声。
那时任乔怎么说来着?她闻了闻腋下,不确定地说:“该不会是狐臭吧?”换来的是周云青的嫌弃,薄唇轻启,冷冷地吐出八个字:“焚琴煮鹤,不解风情。”
任乔自嘲一笑,她最近越来越容易陷进回忆里了。为什么频频回望呢?明明知道他是怎样的一个恶魔。
“我一直在等你的蛋糕。”顾怀轻声说,少年的薄荷音在夜色中响起,清润一如此间明月。
上次说好要做蛋糕,感谢顾怀,任乔懊恼地拍了一下脑门:“最近太忙,我都给忘了!明天就做,你喜欢什么味道的?我只会做巧克力和抹茶味的蛋糕。”还是在唐娅的突击训练下学会的。
“都喜欢。”顾怀的声音里,有一丝掩藏很深、不易被人察觉的雀跃。他又问:“我能和你学画画吗?”他想有个和她见面的理由,而不是继续漫无目的地等待。他有些厌倦这种等待了,每一次汽车引擎响起,都会让他有所期待,最后却只是一场空欢喜。
“其实我也是半吊子,油画、素描什么的一窍不通,只能描几笔国画。”美术界评论家听到她的话准要吐血,如果清泉山人的水平是只能描几笔,那他们简直就是小学生了。
“那刚刚好,西洋画我反而学不了。我爸爸在国画方面有些造诣,我以前跟他打过基础。”他说的以前,是眼睛还没瞎的时候。不然的话,纵使他其他四感再强,也很难独立完成绘画。
别墅的灯光,温暖而柔和,任乔推着顾怀,徐徐走进光晕里。背光处,凌清手里拿着一条珊瑚绒毛毯,仿佛站成了一道雕塑。
管家经过,劝道:“夫人,第一步或许很难,但只要迈出去,就是一个新的开始。”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凌清随手把毯子扔在一边,“这条毯子不用收了,阿狸在园子里乱跑,夜里凉我怕它冷,放着给它用吧。”
阿狸是她养的橘色狸花猫,胖胖的,正趴在二楼的阳台上酣眠,梦里扑蝶扑的正欢。如果它醒着,准要笑话主人,亲手把它放到小窝里睡觉,怎么转眼又去花园找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