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丫从房间走出来默默拿起暖壶帮陈春花添上大半杯水,然后放下水壶,乖乖站在她身后。
二丫则姗姗来迟,懒洋洋地斜倚着门框,扣着指甲玩。
“站没站相,坐没坐相,没长骨头吗?”见二丫一副呵欠连连、歪七扭八的样子,陈春花肺简直要气炸了。
“叫你请假回家几天是想让你帮帮忙,你大姐过几天出嫁,家里乱糟糟的需要收拾。你倒好,就知道睡、睡、睡,好东西没少吃什么都不干,你上辈子是猪托生的吧?”
猛地站起身,她火气四溅地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吓的挨着她的小丫身体一抖,缩着脖子不敢吱声。
二丫手指绕着发尾转圈,另一只手掏掏耳朵,眼睛上翻,丝毫不受影响。
“啰嗦,你刚说带好东西了?啥好东西?”
怒气一下子哽在喉咙,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憋的陈春花脸色发青。
她闭上眼在心里默念几遍“莫生气”,接着劝慰自己“自己生的,自己生的……”
该死的,这二丫就是生出来气她的!明明以前她不这样的,现在怎么变得如此不可救药。
狠狠瞪一眼二丫,陈春花便移开视线,不再搭理她,免得把自己气进医院。
“三丫哪儿去了?”
“三姐陪三姐夫看电影去了。”小丫缓过神,扬起笑脸羡慕地回答。
三姐夫是电影放映员,经常带三姐去看免费电影,她将来也要找个电影放映员当丈夫,这些就可以天天看电影了。
在小丫单纯的世界里,觉得看电影是十分酷且浪漫的事情。她情窦初开,对爱情的向往不过是两个人可以天天腻在一起看电影。
陈春花皱皱眉头,“别瞎说,她和贾彬又没结婚呢,叫什么三姐夫,让别人听见了多不好。”
“哦。”
苏小丫乖巧的点头,心里却想着叫三姐夫不是早晚的事嘛。
三姐夫每次和三姐约会回来,都会给她带几颗糖甜甜嘴,反正她是认定这个三姐夫了。
陈春花压下心底的隐忧,揉揉小丫的头。
“还是我们小丫最听话。”
“哼,阳奉阴违。”苏二丫阴阳怪气的刺了一句,态度轻慢。
平时就属小丫爱告她的状,小小年纪,搬弄是非那一套倒是学的不错。
真不知道小丫的学校每天教的都是些什么,要她说,像小丫这样的人上什么中专啊,就应该让她插队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治治满肚子花花肠子。
苏二丫剜了小妹一眼,脚步走近桌子,自作主张地一把掀开竹篮上的灰布,随后,她惊喜地叫出声:“是香皂!”
语罢,她一改往日的懒散,右手快如闪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起两块香皂直接塞进口袋。
动作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苏小丫眼尖地看见二姐收起来两块香皂,急忙扯了扯陈春花的衣袖,“妈,你看二姐!”
她告完状,松开母亲的袖子,低头看到篮子里还剩三块香皂,算算她们姐妹四个每个人都能分到一块,这才松下心弦,拿出一块香皂放在手心端详。
“哇,好香啊。”
比她们以前用过的香皂香味要浓郁很多,给二姐用简直是白白糟蹋好东西。
苏大丫目光灼灼地盯着篮子里的香皂,虽然内心欣喜不已,但她照旧站在原地不动,不好意思动手去拿。
看到沉默的大女儿,陈春花重重叹了一口气。
大丫勤快木讷,她们家里里外外的事大部分是大丫在操持,所有好东西都是紧着妹妹们先用。
大丫和双胞胎妹妹们岁数相差太近,家里经济条件不富裕,不能同时供应三个人上中学。为了让妹妹们继续读书,她初中没毕业就辍学上班补贴家用。
作为母亲,陈春花对大丫一直很愧疚。
就连大丫说的这门亲事都是草草定下的。
三丫对象家催得急,但是三丫的大姐还没结婚,三丫跳过大姐先结婚不合规矩,外人会乱传闲话。
于是,三丫未来的婆婆充当媒人给大丫介绍了现在的对象。
陈春花不希望大丫是为了给妹妹结婚腾位置而随便找个人嫁,所以大丫和介绍的小伙子见过面后,她不止一次问大丫跟那个小伙子处的怎么样,对男方观感如何。
也不止一次告诉大丫,要是觉得不合适就算了。
提起对方,大丫只是低着头不言不语,不说满意也不说不满意。
陈春花猜不准她的心思,无奈之下只能跟那个小伙子的街坊邻居和工友打听情况,跑去暗中观察过他几次,确定是个老实本分的人才放下心来。
纵使万般不舍,自己养大的大女儿终要出嫁。
她心里酸酸的,眼眶微红,取出剩下的两块香皂塞进大丫掌心,“这两块香皂充进嫁妆里。”
说是嫁妆,不过一床新被子、一双新鞋、两个搪瓷盆、二十块钱加两块香皂而已。
“二丫,把香皂掏出来。”
捂着隐隐发疼的胸口,陈春花将炮火对准二丫,“要是不拿出来也行,它们权当是提前给你的嫁妆了,以后你结婚,我不会再多添一份东西。”
话音刚落,二丫的脸色立刻变了再变,最后一跺脚,撅着嘴不情不愿的妥协。
苏小丫看见二姐吃瘪,得意地一会儿做鬼脸,一会儿吐舌头嘲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