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匆匆辞别长公子, 云襄便连夜往邱城赶去。为了节省时间, 她选择的是一条鲜少有人烟的道路, 翻越崇山峻岭，突然，云襄身上缠绕的灵气淡了几分, 她身子摇晃，脚下踉跄，往下栽去。
云襄借着空中逸散着的灵芒，连忙凌空踏了几步, 方才稳住身形。她深深呼吸，借此平息胸膛间激荡的血气, 御剑继续行去。经过这段时间的追赶, 她体内的灵气已频临枯竭, 只能凭借着意志力苦苦支撑。
幸好这片连绵的青山已经被她翻越而过, 一座城池的轮廓出现在眼前。强打精神，云襄呼出一口浊气。她是从东边而来，往西而去, 过了这“邱城”再往西, 便是那座“仙魔渊”。
“咕咕咕！”小红拍打着翅膀落在云襄的肩膀, 亲昵地啄了啄她的脸颊，云襄摸了摸小红的羽毛，看着眼前城池的轮廓，心跳声暗暗加快。
用知天命的话来说，那就是：“听, 命运之轮转动的声音！”
云襄努力放松神经，扯了扯嘴角，她按下心中强烈的不祥之感，驱使飞剑降了下去。在她灵力长时间、高强度的灌输之下，那飞剑的表面早已裂开了几道细纹，在她一跃而下的冲击之中，它立时碎成了一片星芒。
看着那在风中渐渐散去的细尘，云襄心想，这可有些对不起将剑借给她的那位师弟，回去之后，她可得给这位倒霉的师弟赔一把更好的飞剑！
——如果回得去的话。
……
为什么这么伤感啊！！不要悲观！云襄摇了摇头，脸上的凝重终于化开了几分，她环视四周之后，又将目光落往城门。只见在那城墙之上，一面黑色的旗帜招展着，在那旗帜之上……云襄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在那旗帜之上，竟然是一朵血色的莲花！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红莲魔宫的人来啦？
云襄定了定心神，再往那旗帜上看去，便发现那不过是一面普通的黑色素面旌旗，根本没有什么血色的莲花……
应该是她眼花了吧！
云襄无奈地叹了口气，神经过于紧绷当真不是什么好事，眼前都出现了幻觉。
“咕咕咕！”小红啄了啄云襄的脸颊，颇带催促之意，云襄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望着这面旗子发了这么久的呆，她心中一哂，快步往城门走去。
这邱城位于边陲之地，经济与交通都颇为落后，城门附近只有几个普通百姓打扮的人来来往往，他们大多行色匆匆，背着大包小裹，拖家带口，像是去投奔亲戚。在他们之间，身穿锦裙，肩上还站着只飞鸟的云襄就显得很是突兀，见那些守城士卒往她这边走来，还未及对方出言，云襄便先出声道：“我是穿云剑宗的剑修云襄，与我宗云长老走散，还请问几位是否见到云长老经过此处？”
她一边说着，一边捏了个剑诀，缠绕着火红色丝絮的灵气便从她指间升起，化作一道剑气，打落在身边的土地之中，见了她的这道剑诀，士卒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对她行了礼道：“仙师，我们未曾见到过那位云长老。”
难道云长老一行人现在还没有来到邱城？也就是说，她抢早一步来临了？云襄怕他们没有说实话，眯了眯眼睛，威胁道：“耽误了我们穿云剑宗的事情，那后果可不是你们能承担得起的！”
那士卒神色如常，诚恳道：“仙师，我们几人日日在此值守，您是我们近十天以来见到的唯一一个穿云剑宗的弟子。”
见他神色不似作伪，云襄心中便是一松，她刚要继续询问这城中的情况，灵识却突有所觉，她心中一惊，迅速转身，往身后看去。
在逃亡的这段时间里，她一直都未曾放弃用灵识搜寻洛焕章，这也是她灵力消耗如此之快的原因之一，而就在方才，她那铺得极远的神识网终于探寻到了蛛丝马迹。
是一道微弱的剑修的气息，令人感到很是熟悉，惊喜之中，云襄转身，果然看到那熟悉的身影。
那人衣着褴褛，身上还满是血污，似是也察觉到了她的气息，正警觉地将手按在剑柄上，待与她对视，他便是一愣，随即迅速地垂下目光。
此人正是洛焕章！
云襄惊喜道：“大哥！”
终于找到洛焕章了，云襄心底压着的巨石终于得以移去。
听到她的声音，洛焕章顿了顿脚步，随即继续低着头，往邱城的城门走去。云襄心中疑惑，洛焕章见到了她，就算不喜极而泣，那也不应当是这幅模样啊？
二人擦肩而过，云襄转身看着洛焕章的背影，她的直觉告诉她，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四周的人纷纷用好奇的目光看着他们两个，云襄此时不方便多说，便快步跟在洛焕章的身后。
见洛焕章满身血污，守城的士卒本想阻止，却看到洛焕章手中拿着的身份玉牒，止住了脚步。云襄跟着洛焕章的脚步往城中走去，他大抵是也知道自己这幅样子过于唬人，便几个转弯拐进了一条僻静的巷子。
洛焕章的身形本就比云襄高出许多，脚程也更快，他此时虽是脚步踉跄，却走得极快，跟不上他的步伐，云襄只能在他身后一路小跑。她被以这种态度对待，自然是心中恼火，待到两人拐入巷子之中时后，她便运起灵气，一个闪身挡在洛焕章身前。
“你为什么躲着我？”云襄开门见山问道。
洛焕章垂着头，没有回应，他又想转身，却被云襄一把拉住。
“回答我！”云襄紧紧抓着他，洛焕章用力挣了挣，没能挣开，便放任她拉着自己。
云襄见他这幅样子，略微猜到了他的想法，心中说不出的恼火，骂了声：“懦夫！”
洛焕章沉默。云襄意识到他此时的状态太过反常，便下意识地松开了手，她突然感觉自己手中一片湿濡，抬起手看向掌心，便看到那一片附着在自己掌心上的细小血珠，云襄顿时一阵手足无措。洛焕章开口了：“我无事，你莫要自责。”
云襄静静地看着他，洛焕章又是沉默了一阵，再开口时声音发抖。
“你不应该来这里。”洛焕章突然捂住了眼睛，“你们如此为我奔波，当真是不值得，他们说的都是真的，我就是一个魔修！你和萧师兄，最好都离我越远越好，我就是个祸害，我已经害了青欢师兄，不能再害你们了……”
听着前半句的时候，云襄还有功夫翻个白眼，待听到他后面的话，她脑海中便是“嗡”地一响。
“青欢？”云襄声音颤抖，“他怎么了？”
“虽然我身怀魔种，但他不相信山脚村子里的那些人是我杀的……能够从剑宗中逃出来，青欢师兄也帮了忙，他说这是妹子你的嘱托……陪同我逃出来之后，没过多长时间，我们就被云长老一行人追上了，为了掩护我离开，他被云长老打落山崖……“
一股冰冷之意顺着云襄的指尖一直灌到了她的心中，她硬着头皮安慰道：“青欢是修士，被打落山崖不会有什么事情，你别太担心。”
“当时的青欢师兄被打中丹田，封了灵力，即使是以剑修之身，那么深的山崖，他掉落下去也只怕是难逃一劫。”洛焕章难掩疲惫，“在宗门之中，他一直对我冷眼相对，但在那一掌之下，他却是先将我推离山崖，我洛焕章，愧对青欢师兄。”
云襄看着手中的鲜血，神情恍惚。
青欢，大花，难道就这么……是她嘱托青欢去帮助洛焕章的，若是青欢真的出事了，那岂不是她害了青欢？愧疚之感从未如此强烈，将云襄淹没，云襄深吸了几口气，喃喃道：“他吉人自有天相，不会出事的。”
不知是在安慰洛焕章，还是在安慰自己。
被这个消息冲击过后，两人俱是许久沉默不言，待再次看向洛焕章，云襄便看见他匆忙地将土遁尺塞回储物袋，显然是又在考虑着应当如何逃离，云襄收拾了心情，嘲讽道：“怎么，现在还有力气跑？”
洛焕章摇了摇头：“没有。”
云襄冷静道：“说说吧，接下来你想怎么办？”
“我还能怎么办？”洛焕章苦笑，“逃到这里，再往前就是仙魔渊……我已无路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