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干婆子你看我我看你,目光却都落在碧儿的后背,脸上都有了些气急败坏之色。
碧儿却还是勉力挤出一脸浅笑,对钟信福了一福,又回头对众人说道:“看我说的是什么,七爷这里,大奶奶原也不会过来讨人嫌疑,咱们略看看,也不过是解个心宜,倒是扰了七爷这会子夜里休息了。”
钟信把目光从那花树上收回来,神色间并无气恼,倒多了一份忧虑与焦急。
“既是在找大嫂子,又有何打扰可言,只是我这里既看过了,现下便赶紧再去其他地方找寻,我也同你们一起各处看看,若是出了泊春苑,这园子既深又大,倒要好好找找才是。”
碧儿刚要答言,跨院的门口忽然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一个少年的身影,还未到众人面前,便高声喊道:
“碧儿姐姐,找到大少奶奶了,找到大少奶奶了!”
跑进来的,原是钟仁生前身边服侍的小厮,菊生。
众人皆是一惊,唯有钟信却不知不觉挺直了后背,目光飞快地和菊生在空气中对视了一下,便又各自分开。
碧儿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去了,却又在几秒钟后被她强行堆上了嘴角。
“你快说,大奶奶现下在哪里,又是在哪里找到的?”
菊生正在擦着腮边的汗珠,听她相问,刚要开口作答,身后跨院的月洞门处,却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
“我现下人便在这里,安好得很,只是倒是让你们担心了!”
院中众人的目光一下子都被那声音吸引了去,却见一个身着黑色长衫的男子静立月下,面白眸黑,却不是泊春苑大少奶奶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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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秦淮和钟信正看着书桌上那两幅画,各怀心事的当口儿,门外却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不等房内的秦淮和钟信作答,敲门之人便已经低声喊道,“七爷快快开门,我知道大少奶奶现在这里,正有急事要说与你们听!”
来人是钟仁的小厮菊生。
钟仁生前的时候,身边最常用的男丁,一个是半兄弟半仆役的钟信,一个便是出门在外时日夜打点大爷起居的小厮菊生。
这菊生是个父母双亡的家生子,虽然已过了十八岁,但生得又瘦又小,看形止倒像是十三、四岁的青涩少年。
他原本只是在马棚里帮忙,并不在钟仁身边服持。却在钟信年纪渐长,长大成人后,被钟仁冷眼选中,跟在他身边。
菊生温和寡言,因打小便服侍钟仁,倒磨练得进退间极有眼色,只是毕竟守着的是个乖僻暴虐的主子,时不时便会被钟仁连打带骂,落个鼻青脸肿。
尤其有时钟仁喝多了酒,便会叫他到书房里陪上一夜,也不知用了什么下作的手段,第二天出来的光景,菊生虽是一言不发,却弯腰分腿,行走艰难,往往倒要躺上一天半夜,才能行动。
而每每这样的光景,为他端饭送水,细心照料的,便只有身边的钟信。
两个人年纪虽差不了几岁,又都是在钟仁的淫威下夹缝中求生,可钟信虽然也在挨打受骂,却不似菊生般柔弱,在残羹冷炙中仍坚持吃饱肚子,天天拎着石锁练习气力。在两人渐渐长大后,一个长成了结实高大的身子,一个却犹似未发育的孩童般,瘦骨伶仃。
只这二人形容虽则变了,又都是沉默寡语的性子,日常言语便也依旧廖廖,惟心底里却都有一番情谊装着。
因此见素来温软的菊生声音里如此急切焦急,钟信看了秦淮一步走过去打开了房门。
“七哥,先别问我什么原由,快想想让大奶奶怎生出了这院子,这会子那个二房的碧儿,正带着丫头婆子过来,想是要堵住这房门口,出大奶奶和你的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