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这个孤苦可怜的孩子,这一次得到了重新呼吸的机会,可如果自己离开了,再有下一次,又会怎样?
一时之间,千百个零乱的念头在秦淮的脑海里翻涌、撕扯,便像是两个自己在搏斗一样。
他的目光忽然落在钟信的脸上。
那男人状似乎佝偻的后背像一把拉满弦的弯弓,可是让秦淮想到的,却是弦上的利箭。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有一个念头,慢慢在脑海中变得清晰而明确起来。
既然来了,又为什么要逃?既然有过一次宝轮寺的死,为什么还要惧怕泊春苑的生。
是的,眼前的这个男人阴狠厉害,可是既然自己知道他的底细,又为什么不能像他院中的四时锦那样,花借人势,人助花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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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钟家无人入眠。
当大太太听说后园子走水,火场中竟然还有三少爷的时候,整个人一下子僵直在床前,彻底傻住了。
直到蕊儿一迭声地告诉她,三少爷只是受了些轻微的烧伤,现在一直处于昏迷的状态,但暂时并没有生命之忧的时候,何意如才如梦方醒,猛地跌坐在床上,连念了数声的阿弥陀佛。
在火场中死去的,只有泊春苑昔日的掌事大丫头,雀儿。
在大火燃起,火苗即将把房舍填满的时候,脸上始终带着一丝淡淡笑意的雀儿,看着火焰中静坐在自己面前的钟礼,却忽然抓起桌上的破旧陶壶,重重地砸昏了他。
火光里,她用自己带着泥污的手指,在钟礼的唇上慢慢抚摸着。此刻,她的眼睛里没有一滴泪水,却有几许难得的温柔,因为现下的这个样子,便是她希望永远留在三少爷心中的自己。
旋即,她像是忽然间有了无穷的力气,拖着钟礼,在那大火即将吞噬整个房间的时候,竟将他从房里生生推到了外面。
床脚的铁链被她的脚绷得直直的,已经连一步都不能再向前,可毕竟钟礼,已经身在那火场之外了。
这边厢三少爷离奇地和雀儿共陷午夜的大火,最后一死一伤,已经让钟家人惊掉了下巴。
而那边泊春苑大房的义子跌进深井,却又神奇之极地被大少奶奶救回一条命,则更是震惊了整个钟家大宅。
一时之间,钟家上下,几乎所有人都在暗自琢磨,窃窃私语。
于汀兰被走水的吵闹声惊醒后,才发现丈夫钟义根本没有睡在身边,而从隔壁书房里,却隐隐传来他低低的打电话的声音。
她本来想起来去看看他在做什么,可是越来越大的肚子让她放弃了这个念头,侧过头闭上了眼睛,嘴里却恶狠狠地道:
“打吧、打吧!我是看出来了,这做兄妹的,天天要不亲近亲近,就不算完,真是没的让人恶心!”
然而于汀兰这次却真的猜错了,钟义此时通话的对象,并不是钟秀,却是钟秀的恋人安醒生。
安醒生打来电话的目的很简单,他今天晚上和几个警界的朋友在一起聚了聚,在席上,因有人知道他是钟家二小姐的恋人,便说了一个钟家的消息给他。而他在回到家后,觉得还是要将这个消息告诉给钟义才好。
而这个消息,便是钟家大少爷钟仁的案子,已经在官方彻底结案,仅有的两个嫌疑人钟信与秦淮,都因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而全部被解除了嫌疑。
估计明天,官方就会正式将这个结果通报给钟家了。
安醒生在说完这个消息之后,便有些感慨地对钟义道,“你家那个老七倒也罢了,毕竟有你们钟家的血脉,原也不会太差,只是没想到那位大房的新寡,说是出身不堪,可是细看之下,倒颇不像是池中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