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搪塞着话让花不笑休息,离开花家时,外面的雨势已经渐小。
周围是树叶被雨滴打落的声音,空气潮湿,今夜格外漆黑,连以往的月光都被尽数遮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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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等雨势,修士出行真气护体即可。叶敬酒却被花不笑强塞了把伞,那伞正是花不笑的贴身灵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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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敬酒说不清心里什么感觉,只觉得有些慌乱,还有些无所适从。花不笑分明知道他一会儿要去哪,却这般纵容着他,叫人不由得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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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种慌乱的情绪不过几息,便被更加沉重的情绪覆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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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的逍遥派烛火微弱,在夜里光芒黯淡。树林相继遮映,潮湿的泥土青草气息直往上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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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兄,师尊……”
叶敬酒握紧伞把,他凝眉,心里那股不安的预感愈发强烈。
并非是师兄,他总觉得师尊出了什么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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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日即使他未曾与师尊见面,凭借神识烙印依旧能感受到对方的动静。甚至与大师兄相见那几日,师尊强烈的不快之意他也能察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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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今日神识烙印却一片安静,叶敬酒什么也感知不到,好似他与师尊的神识烙印彻底断开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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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的,师尊这么强,定然不会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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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敬酒沉了口气,他抬眼,朝前的步子骤然慢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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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逍遥派的入口,身姿挺拔的温润少年正打着一把纸伞,在雨中静静等待着他。
在少年温和地注视下,叶敬酒慌乱的情绪也逐渐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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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了,师尊这么强,不可能出事。既然大师兄能够安然无恙,师尊更不可能出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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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酒,”
叶敬酒很快走到少年面前,温文尔雅的俊美少年念着他的名字,径自拉住了叶敬酒的手,举止自然,“怎么来得这么晚?出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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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兄的掌心温热,干燥。叶敬酒垂眸,用力握紧大师兄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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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事?师尊呢?”叶敬酒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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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旁的少年身形一顿,又很快恢复自然,温声道:“敬酒问师尊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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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有些担心师尊。”
叶敬酒问:“大师兄,今日我比武结束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见到你们,你们去哪了?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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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顶天宫处逍遥派能分到的地方很小,燕淩卿原先是同逍遥派弟子一起睡的,记忆恢复后却又自己找了间房间,位置离岑澜的住处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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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小师弟问话,走到房门口的燕淩卿目光似是不经意扫过师尊的住处。他举止自然地拉着小师弟进入房间,嗓音温和,“原来是这件事。我和师尊……确实遇上了一些麻烦,好在都解决了,小师弟不必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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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还未完全落下,燕淩卿便听到小师弟火急火燎地问:“什么麻烦?大师兄没受什么伤吧?还有师尊,师尊也没受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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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淩卿没有回应,他原想要关上房门,再同小师弟说话。可转眼就被小师弟扯住了手腕,他垂眸,师弟焦急的目光紧跟着撞了上来,语气坚定,“师兄,回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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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对视,终究是燕淩卿选择妥协,“师兄无碍,敬酒不必担心。至于师尊,他……也只是受了些小伤,方才上过药,没什么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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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淩卿不想在这话题上再做讨论,师尊确实无碍,是而他不想听见小师弟再谈起师尊的事情。
他们昨夜分别时,小师弟与他约定今日相见,那便是独属于他的时间,与旁人无关,哪怕是师尊也不行。
“说起来,敬酒今日的比赛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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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尊受伤了?你方才怎么不告诉我?”
小师弟打断了燕淩卿,骤然松开他的手腕,没再继续听燕淩卿讲话,转头就朝外跑出去,头也不回,“我去看看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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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跑得飞快,燕淩卿甚至来不及出声挽留,只能眼睁睁看着小师弟离开。
今夜雨势虽然不大,但也需要备伞出行。小师弟却全然不顾,急匆匆朝着师尊的住处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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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燕淩卿毫不存在似的。
饲养金丝雀的主人因为心疼爱宠,未曾为金丝雀绑上脚环,最终换来的却是金丝雀的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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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一瞬间,黑暗而充斥恶意的想法占据了燕淩卿的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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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性一切都告诉师弟,将他关在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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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恨他也没关系,只
', ' ')('要敬酒的眼里除了他,没有其他人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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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淩卿弯腰,捡起师弟落在一旁的纸伞。纸伞上赤金的符纹不停游动,在燕淩卿触及伞把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然弹出,朝燕淩卿脖颈处发动攻击。
燕淩卿堪堪躲开,脸颊却被那游动的赤金线条划出一条细长的伤口,向下滴血,俊美的脸顿时破了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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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一击未曾毙命,那赤金线条悻悻游回伞中,再次成为不断跳跃流光溢彩的漂亮符纹。而这一切,皆发生在短短几息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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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其说是一把漂亮的纸伞,倒不如说是杀人的法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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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淩卿在花不笑身旁见到过这伞,也曾被这伞要去过半条命。眼前的这把伞远不如日后充斥血腥杀戮气息的魔伞来得恐怖,却也干净许多,称得上是一把灵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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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是这般,才能哄骗小师弟心甘情愿放在身边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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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淩卿抹去脸颊的血迹,痛意短暂,伤口很快被他抚平。
他已堪破这迷局半截,算不得纯粹的局中人,是而实力也并不像修为所表现的那般平平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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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因此,才能在今日的追杀下得以安然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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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尊的房门自被人慌忙打开后再没被关上,燕淩卿过去时,看到小师弟坐在床边,紧握着师尊的手,指节用力到发青,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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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师弟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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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的空气清凉,久了带着一丝冷意。燕淩卿将门关上,挡住大片凉意,这才朝屋里走,解释起缘由,“今日比赛时,确有意外不断发生。师尊的对手修为不低,不过实战时仍不敌师尊。本来一切都十分正常,那人却在恼怒之下使用了祭灵禁术,引来了元婴境界的祭灵。师尊现如今不过金丹后期,局势十分危险,而后……应是师尊意识降临,将那祭灵迅速斩杀。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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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林时昭的幻境立下的法则中,进入幻境者修为不得超过元婴期。师尊意识降临,很快遭到幻境反噬,至于本体陷入昏迷,暂时无法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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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时昭的幻境虽有漏洞,但在瞄准花不笑和师尊的方向上,可没有半点马虎。岑澜和花不笑现如今仍未能完全苏醒记忆,不能像燕淩卿这样突破幻境束缚,皆归于林时昭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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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时昭不过一个皇族半妖,甚至尚未到及冠的年纪,却能将修真界两位顶级大能玩弄至此,着实可怕。
若放任不管,让林时昭彻底长成,恐怕修真界会再次陷入千年前这样的乱世之中。而小师弟,恐怕也会成为那人的掌中玩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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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尊说得对,若是见到妖族,必须尽快斩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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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淩卿回神,他并未将事情的真相告知给小师弟,他顿了顿,接着解释道:“只是千年前师尊的身体承受不住另个世界师尊意识的降临,昏了过去。不过敬酒不必担心,师尊没什么大碍,休息两天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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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淩卿自觉自己的话没什么漏洞,至少是在他给小师弟所构建的认知里,并未出现什么漏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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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小师弟依旧不曾回头看他,并不像他们重聚时那般亲密。
仿佛一夜之间,他们生疏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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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尊昏迷,大师兄觉得这是小事吗?”
叶敬酒问,“就算是小事,我不问,师兄便不打算说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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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尊的体温很冰冷,指尖的寒意甚至仅仅只是触摸,皮肤竟然隐隐传来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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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敬酒和师尊一样,皆为水系单灵根。他察觉到师尊指尖的冷意,立刻反映过来师尊体内的灵气失衡波荡,导致灵力自噬,继而令师尊昏迷。同花不笑惨不忍睹的伤势相比,恐怕还要更严重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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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到这种地步了,怎么能算得上小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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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榻上,清冷少年双眼紧闭,俊美的面容肤色苍白,淡色的薄唇覆着一层薄薄的冰霜,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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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尊这幅虚弱的模样,叶敬酒还从来不曾见过。
哪怕是师尊走火入魔的时候,所带来的威胁感也远比虚弱感强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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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来到这个世界……不,幻境以来,叶敬酒第一次意识到,在这幻境里师尊,尚且是个未成人的少年。
他敬畏师尊,亲近师尊,却忘记哪怕是天之骄子,命运垂怜的眷顾者,现如今也远远没有成长到目空一切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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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敬酒紧握着师尊的手,为师尊传输灵力,试图让师尊紊乱的灵力平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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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
', ' ')('后的大师兄听到他的质问,并未正面回复,只是道:“医师已经看过伤势了,寻常手段无法替师尊理顺灵力,我们现在只能等师尊自愈。敬酒,收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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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敬酒抿唇,没有理会大师兄的劝阻,闭眸进入师尊的识海,替师尊梳理杂乱无序的灵力。
他自觉自己灵力进入得还算顺利。兴许是因为曾经同床共枕、肌肤相亲的缘故,师尊的灵力不仅没有排斥他,反而在察觉到他的灵力时立刻迎了过来,任由他操纵揉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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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约有半个时辰,叶敬酒渐渐感到吃力,师尊的体温却已不像最初那般冰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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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治疗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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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灵力……
师尊的身体怎么跟个无底洞似的?
叶敬酒如今已是金丹后期的修为,可为同样修为的师尊梳理经脉,只觉得无比吃力,这还是在师尊体内的灵力完全不曾攻击他的情况下进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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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力逐渐微弱,叶敬酒咬牙,试图死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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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传来一声叹息,紧接着后背被温热的手掌覆上,令人舒适的灵力立刻源源不断送入叶敬酒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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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敬酒未曾睁眼,闷声道:“大师兄不是要我收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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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以为会徒费功夫,却没想到敬酒能够梳理师尊体内的灵力,是我疏忽了。敬酒不要生师兄气,好不好?”
后颈陡然传来一个温热的吻,叶敬酒咬唇,感受到那吻并未停下,正轻柔地舔舐着他的皮肤,细密的吻不断落下,“别生师兄气,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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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卑鄙了,居然用这种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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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柔的吻自后颈蔓延到敏感泛红的耳朵,大师兄试图用这种手段安抚他。
温柔,平和,仿佛能将他一切愤懑的情绪尽数包裹,将他融化。
叶敬酒眷恋这种温柔,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
但……
大师兄为什么骗他?
心底积压的情绪在这温柔的安抚中尽数爆发,强烈的冲动冲破理智的堤坝,最终让叶敬酒不顾一切问出了口。
他头脑一片火热,胸腔腾起热意,叫人喉咙发紧,“除了这些,大师兄就没有其他想要和我说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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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的人沉默片刻,问:“……敬酒想要知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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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斗武场,花不笑、师尊还有大师兄一齐遭遇意外,难道是巧合吗?”
叶敬酒睁眼,圆润漂亮的杏眼含着水汽,“大师兄,我们真的是像你所说的那般,时空错乱意外来到了这个千年前的世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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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兄为什么骗他?为什么不告诉他事情的真相?
难道让他一无所知地生活在这个虚假的幻境里,就是大师兄所想要的吗?
无声的沉默,与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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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敬酒因为情绪激动,呼吸轻微发抖。大师兄轻轻捏了捏他的后颈,试图安抚他的情绪,就连开口时,语气也是温和平静的,像是他不曾遭到叶敬酒的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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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酒不相信师兄吗?还是……有人和敬酒说了什么?”
大师兄说,“师兄不会骗你的,敬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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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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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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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敬酒垂眸,许久,他闭上眼眸,“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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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淩卿陪在叶敬酒身边,他衣袖下的手指微颤,无数次张开,试图抓住什么东西,却又在理智的警告下用力握紧,遏制住心底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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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他只是无声纵容着这片沉默,低头轻吻少年雪白的后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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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两次,直至治疗彻底结束,叶敬酒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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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半夜雨已经停了,小师弟因流言蜚语不便留在逍遥派住处,向燕淩卿道别后便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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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道别,燕淩卿还从未见到小师弟对他态度如此冷淡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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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晓敬酒应该是知道了些什么,可在目的未曾达成前,燕淩卿并不想同小师弟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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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酒那么容易心软,想要得到他的原谅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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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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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淩卿根骨优异,悟性奇佳,按照师尊所期望的,他的修为应当不会比曾经的师尊慢上多少。可碍于燕淩卿对修炼的欲望算不上强,一路上平稳修行过来,在师尊的眼里只算得上平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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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不同以往,燕淩卿有了变强的欲望。这说不上是好
', ' ')('是坏,但总归是燕淩卿变化的征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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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淩卿与小师弟重逢的那几日,不知疲倦地缠绵双修。虽本意不在于此,但绝世炉鼎的辅助修行堪称奇效,燕淩卿在这幻境的修为即将进入金丹中期,进步迅速。说来讽刺,与现实中修为倒退、元婴破碎的自己,竟也只差了一个小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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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时昭的幻境奥妙复杂,虽然目前燕淩卿还有许多部分没有参透,但他已经确认了一点。即现在他所用的身体,确实是自己的身体。而如果能在幻境中突破到元婴,之前身体所积攒的伤病,也会一起烟消云散,称得上重塑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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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某种意义上说,林时昭的幻境竟也有修复的作用。不过,这种奇妙的能力只对修为本身就在元婴之下的修士起到作用,林时昭的幻境远没有神奇到无视修为的程度,不然就不会有他记忆意外恢复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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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会在大雨结束后,这幻境立刻虚构了一轮格外皎洁的圆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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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过半,幻境重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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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淩卿坐在屋檐上,抬头望着那轮明月,思绪渐渐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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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幻境起伏如此之大,今日林时昭又派人追杀,想来离他苏醒之日没有多长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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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在林时昭苏醒之前杀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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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若是要杀掉林时昭,这幻境在燕淩卿记忆苏醒后所赠予的能力,也算得上刺向林时昭喉咙的一把利剑。
杀掉他,这幻境的归属权便由他接管。
他与小师弟,便可以一齐沉溺在这片幻境中,不受折磨。
燕淩卿又记起了小师弟与他道别时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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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是大乱斗,这期间我还有些事情要自己解决,先不来逍遥派了,师尊就拜托给大师兄来照顾了。比赛结束后,我们再见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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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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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淩卿望着小师弟背对着他走远,手中攥着那把花不笑的灵伞。
他以为师弟不会再回头,可师弟向前走了两步,忽地顿住,半侧过身,朝他看了过来。
逆光下燕淩卿看到小师弟的表情,那种表情很难用词语来形容,但大致能用难过二字来概括。
小师弟问:“我喜欢师兄,师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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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淩卿望着他,半晌,嘴角渐渐抿起,“我也喜欢小师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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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够了。”
小师弟留下了这句话,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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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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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淩卿眉心紧蹙,他抬头,皎洁的圆月不知何时被云层遮盖大半。
燕淩卿的声音很轻,轻到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能听得到他的话,“可是……还有很多人喜欢敬酒。……敬酒,不够的,大师兄若是争不过……”
若是争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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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难言的叹息最终消散在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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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顶上天宫,深夜遇到变态的几率很小,但绝对不会是0。
叶敬酒不知道柳奎遥到底跟踪了他多久,他甚至在对方没有故意露出行踪前,完全没有察觉到对方的气息。
又或者只是因为柳奎遥太黑的缘故。
柳奎遥笑得格外灿烂,狐狸眼笑眯眯的,看起不怀好意,“生死咒在催了~所以我来找敬酒挑时间赴约了。敬酒什么时候有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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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惧柳奎遥似乎已经成为本能,哪怕理智想让叶敬酒努力显得没那么害怕,身体的本能却让他在发现柳奎遥的第一时间佯装攻击。
叶敬酒退后几步,不远处就是花家的地盘,他沉了口气,本就糟糕的情绪在见到柳奎遥之后彻底跌入谷底。
但……正好,他本来就打算尽快解决掉这件事情。距离下次比赛还有三日空档,用来解决这件事刚刚好。
叶敬酒收回剑,他笃定柳奎遥不会伤他,是以冷漠地从他身边走过,不做停留,“那就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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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满意的答复,柳奎遥顿时眉开眼笑,“我都听敬酒的。”
“别叫我敬酒,很恶心。”
少年厌恶的回答并未让柳奎遥生气,他哼着不知名的曲子,没有阻拦叶敬酒的离开。
时间仓促,好在他提前做好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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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奎遥眯眼,碧绿的眼眸兴奋到竖起一道直线。他舔舐唇瓣,感受到胯下的性器随着神经的兴奋渐渐勃起。
“别着急……”
柳奎遥轻声道,“不准吓到敬酒噢。”
他还要送给他的敬酒一个约会小礼物呢。
一个很好……很好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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