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位上涨很厉害,站在岸上,水都能没过脚背,索性旁边堆起沙袋堤坝,河沟里的水暂时流不尽地里。
但是如果水位持续上涨的话,很难说……
费力把铁锹从地里扯出来,魏岚咬咬嘴唇,蹲下身,抖着手伸向水面。
冰凉的水冲走泥水、沙粒,露出来的那双手已非原来面貌。
白净依旧,指尖却各个猩红,左手无名指的指甲里扎进了木刺,半个圆润的指甲盖都已经裂开。
原来只觉得疼的厉害,根本不清楚情况,眼下看清了,魏岚头皮发麻,嘴唇咬紧,眼睛泛起泪花,觉得更疼了。
手指疼,看着眼睛都觉得疼。
魏岚手发颤,紧咬牙关试探将木刺拔出,身后忽然一阵急促哗啦声,一个骨瘦身影从葵花地里窜出。
紧接着,让人泛起鸡皮疙瘩的阴鸷声音响起:“我终于找到你,你这个……坏女人。”
魏岚愣了一下,不明所以回头想看看是谁,只是还未有动作,只听“咚”的一声响。
闷闷的一声,好似很远,又好似就在耳边。
脑袋剧烈的痛,魏岚双手撑地,膝盖软软跪在地上,整个世界的声音一夕之间好似放大无数倍。
她的呼吸声。
女人尖锐又张狂的笑声。
波涛水声哗哗……
以及浪花拍打出泡泡随之又破裂“啵”的脆响。
视野好像也出现了问题,眼前阵阵发黑,跟前翻滚水面中,那大片的红,却又无法忽视。
血……
那个是,血……
意识逐渐模糊,魏岚身体缓缓向前倾倒。
丁茂茂却觉得还不够
或许是觉得魏岚死的不够透,又或者是觉得看见魏岚碍眼,丁茂茂脸上阴戾笑容倏地扩大,丢了手里沾染血迹的铁锹,发狠似的一脚踹上魏岚。
年轻姑娘的身体落入水中,形同碎布,很快被浪压下水面,猩红随之扩散一小块面积,随后彻底消失不见。
丁茂茂盯着水面,确定那个人再不会出现,她扬起头,忽然爆发出癫狂笑声。
“呵呵、哈哈哈哈哈……死了好!死了好!”
笑着笑着,她又哭了起来,“是你逼我的,是你先逼我的,我没错,你该死,该死!!”
电闪雷鸣,雷声一声盖过一声,丁茂茂又哭又笑,之前眼里还能看出些清明,眼下全是浑浊一片。
“魏岚……魏岚……坏女人,我找到你了……你在哪里?”
倾盆大雨再次降临,女人拖着臃肿的腹部踉跄前行,最终消失在雨雾之中。
……
昨夜下了大雨,今早黄县铁道工人才赶到轨道堵塞地点,十多号人忙活一上午,才终于将路打通。
在火车上蜗居太久,顾朝一下火车,就觉得两条腿都快木了。
他轻锤两下大腿缓解酸麻,站在车站门口看向远处街道。
从上午到h省天就阴沉沉的,这会儿下车,又开始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乡下大多都是泥巴路,雨雪天难走,公交车一般都会停运。
顾朝心里有记挂,等不了雨停,油纸包扎紧塞进包里,确定里头的旗袍不会被雨水打湿,他拉上包背好,一脑袋扎进雨里往回跑。
脚程快点,一个多钟头也能到家了。
原是说好的三天就回,现在耽搁了那么久,也不知道那姑娘会不会又恼了?怨怼他食言。
顾朝嘴角勾了勾,虽无奈却甜蜜。
脚步愈发快了起来,泥巴水点甩了一身也浑然不在意。
*
盛夏树木生长茂密,七队社员房屋被树木环绕,雨淅淅沥沥的下,空气中仿佛笼罩一层雾气,从这头侵入大队,又从那头树梢飘出。
整个大队被萧肃气息笼罩,顾朝满心欢喜,丝毫未觉。
等进了自家院子,顾朝在门口蹬掉两脚泥泞,这才背着包进屋,“阿婆,囡囡,我回来了。”
屋里无人应答。
顾朝愣了愣,眉心倏地蹙起,又喊了一声,“囡囡?”
不见魏岚回应,却看见右兰从后头跑了出来。
顾朝松了一口气,心头沉重压抑感浅浅散去些许,他弯腰笑容带着暖暖的柔和,“右兰,你岚……”
话未说完,右兰一脑袋扎进他怀里,双手环住他的腰身,小小的身子止不住颤抖。
“怎么了?想哥哥了?哥哥这次给你带了……”
“哥哥。”右兰抬头,抽抽搭搭一双眼红肿不堪,顾朝声音蓦地止住,这才发觉不同寻常。
阵阵不安袭上心头,顾朝扶住右兰肩膀与她平视:“怎么了,家里出了什么事?慢慢说,说仔细?!”
“呜……没了。哥,岚姐姐没了。”
“没……了?”顾朝呆住了,愣了好一会儿才把右兰的话听进心里,“什么叫没了?什么没了?”
肩上背包滑落,将地面砸出一滩水渍。
顾朝眼神倏地狠厉,抓着右兰前后晃了晃,“怎么回事?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