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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起杜凝自己,从小他便沉默寡言,府上下人顾忌着他是侯府嫡子,只在私下里议论,所以杜凝的孩童时光还算是比较顺利。
杜母很早就发现杜凝性格内向,似乎还伴有理解能力上的缺陷,但毕竟是大户人家,这种事情不好外扬,见杜凝常识上没什么问题,渐渐就对这事不在意了。
杜凝上山之后,能与之交谈的人少之又少,师尊在修炼上要求严苛,杜凝变得更加沉默寡言,深居简出了。
杜凝有了小师弟之后,以为这样无聊无趣的日子会变得生动起来,但现实与理想往往南辕北辙,这个小师弟不但没有给杜凝带来快乐,反而给他徒添麻烦。
他有一段时间挺讨厌小师弟的,后来又仔细想了想,毕竟人无完人,小师弟还比自己小了不少,再怎么说也是个没长开的毛头小子,自己跟他斤斤计较有什么意思呢。
有这功夫还不如好好修炼,争取早日成为仙门百家里数一数二的厉害人物,这样也算不辜负师门所盼。
后来,杜凝对付文听的“骚扰”逐渐无视,那些无关痛痒的恶作剧在杜凝看来就是小孩子的叛逆。
他彻底将付文听当作了不听话的熊孩子,杜凝始终觉得人是会长大的,即使没有人教他应该如何正确的长大。
可杜凝越是无视,付文听就越发气急败坏,从前的杜凝还会因为他的所作所为给予一些眼神上的警告,反观现在,杜凝不但全然放任付文听,对他甚至到了漠视的地步,那副高高在上事不关己的样子,让付文听万分不爽。
程远是杜凝认识的为数不多的外门弟子。杜凝曾经无意中救下过昏死在宗门口的程远,程远的年纪和付文听差不多,又是个温吞腼腆的性子,让杜凝母爱泛滥,于是他平日里借师尊的名义,对他关照不少。
付文听平日里最善伪装成一副清纯无辜的样子,加上他长得出奇秀美,不少外门弟子都对他芳心暗许。
当付文听从他一众爱慕者口中听说自己的大师兄对一个不起眼的弟子关照有加时,他恨不得跑到杜凝的面前撕了那个叫程远的东西。
可他转念一想,似乎可以用程远这个人气一气杜凝,削削杜凝高高在上的锐气
付文听讨厌杜凝,这种讨厌来源于他自己各种复杂的情绪,但人对于自身情绪的理解和开悟总是后知后觉,所以明明近在咫尺的距离,却总是要翻山越岭才能到达。
付文听平日结交的外门弟子不少,他很快便设法联络上了程远,又花重金买来了一副可以让人功力消减的毒药,他本是打算让程远送给杜凝一副通气血的药,在药里偷偷下毒,奈何程远是个倔脾气,付文听使尽了各种手段,程远就是不同意。
于是付文听的计划为此搁置了一段时间,等到他再见到杜凝时,杜凝对他的态度更加冷漠了。
付文听心想,明明他这段时间没有找过大师兄的麻烦,为何对方却对他退避三舍呢……不过很快,他便知晓了答案。
那天下午散课,杜凝遵师嘱去药炉取丹药,途径外门弟子的学堂,就顺道来探望程远,二人也就这么攀谈了起来。
恰好此时付文听经过,见二人聊得正欢,刚想过去讽刺杜凝,表面上遵规守矩,实际y还不是经常私联外门弟子。
付文听刚走近了些,就听程远说道:“杜凝师兄,你也不要为此太过费心,可能付师弟只是捉弄你一下而已,况且我也没见过那种致人命的毒,可能他只是说说罢了……”
付文听听到这里哪还能不明白啊,这个程远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居然敢把他的计划泄漏出去,还叫什么杜凝师兄……简直臭不要脸。此时此刻,付文听恨不得冲出去撕了程远。
但理智告诉他,此时出去杜凝一定会护着程远这个贱人,所以他不能着急。
当天晚上,付文听便绑了程远到自己的屋子里。
杜凝冲开付文听的房门时,付文听正一手拿着鞭子,一手撕扯着程远的头发。而程远跪卧在地上,满身是血,不知是死是活。
杜凝平时可以容忍付文听耍小孩子脾气任他寄来,可此时此刻,付文听要他的命就罢了,竟然还不知悔改,残害同门。
杜凝冲上前打开付文听的手随后毫不犹豫抱起程远就往门外走。
付文听哪里见过杜凝这种架势,从前他再怎么样,师兄不过是斜睨他,再或者被逼急了开口说话,但也确确实实没有对他动过手。
于是付文听又忍不住开口嘲讽,但杜凝只顾关心程远的伤势,完全忽略了付文听的存在,没等自己小师弟说完两句,他便抱着程远去了药房。至于付文听说的那些话,他更是半句都没有听进去。
杜凝将付文听对程远做的事告诉了师尊,付文听被罚去无雁山思过两年。这两年里没有付文听的打扰,杜凝倒是过的快活多了。
他们是兄弟二人再相见时,已经是一个分外冷的秋天了。
付文听站在落叶里,与杜凝远远地对望了眼。他刚从无雁山回来,满身灰烬,一身青衣早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
', ' ')('子。彼时付文听已经长高了一些,但却还是比杜凝矮了一些。
付文听深深地看了杜凝一眼,一如初见。
前日是付文听生辰宴结束的日子,各峰的峰主和许多实力不凡的弟子皆去参宴。
但这宴会与其说是付文听的生辰宴,倒不如说是各峰的交流分享大会,宗门的修炼经验多数是共享的,以此来保证宗门可以更好的孕育强者,正所谓牺牲小我,成就大我,这种对内开放的独特策略也是让悟月宗在各大宗门中排名一直高居前三的重要原因。
杜凝本身就不愿与人打交道,这种场合更是少去,但考虑着是小师弟弱冠的日子,本是下定决心去看一看的。
好不巧,前两日从药峰寄来了程远的信。程远被付文听打伤之后就一直留在药峰养病,听说当时付文听下的死手,程远险些没了命。
在那之后,原本杜凝想要前去赴宴的一丁点决心也被那封信彻底打散。
程远在信上说,这两年他在药峰修养的很好,也学到了不少东西,他也想要成为救死扶伤的药师。
可程远越是这样轻描淡写,杜凝就越发愧疚。
再怎么说程远也是被自己连累,倘若程远与自己没有交集,也就不会被付文听找麻烦了……
怀着这样的愧疚心情,杜凝接连不断给程远些了不少信,同时也谢绝了付文听的邀请。
莫约半个月后,付文听的生辰宴正式落下帷幕。在外人看来,这场盛大的生辰宴是悟月总对付文听这个二弟子宠爱有加,万分重视的最好表现,但杜凝的缺席却被传成好几个版本,在坊间流传。
有人说杜凝作为大弟子其实并不受宗门待见。也有不少人猜测,杜凝这些年从未现身是因为天资愚钝,悟月宗怕他丢脸………
至于杜凝,他对于这些流言一概不知,一概不晓。
在做好万全的准备后,杜凝对带领师弟下山这个任务看开了不少。
虽然小师弟对他有些误解,但只要保持距离和分寸,万事小心些,付文听也找不出他的什么差错。
次日,杜凝和付文听准时出现在外门的八百阶石阶下。
这是二人近些年来头一次独处,杜凝其实挺害这个小师弟会忍不住打死他,所以有意与其保持距离。
付文听穿着一身青衣,青丝挽起,将身上的顽劣和恶毒收起,全然一副清纯从容的气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有钱人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贵公子呢。
杜凝认识付文听已经好多年了,他早已记不清二人初次见面时的情景,只记得当初这个小师弟格外可怜。一转眼过了这么多年,当初那个狼狈不堪的小可怜也早已经成为现在站在杜凝面前的淬毒少年。
“师兄,我们启程吧。”付文听如泉水般的声音将杜凝的思绪拉回。
其实有时候杜凝很想很想和付文听说上些什么,来缓和一下和小师弟之间尴尬的关系,但话到嘴边,杜凝又觉得没什么必要说出来。
可人不是树,过度沉默只会让人疏远。下山不允许御剑,也没有捷径,付文听走在杜凝的正前方,在狭窄崎岖的山路上,每迈出一步都需要巨大的勇气
悟月宗依山而建,易守难攻。
付文听和杜凝一前一后,走在那条狭长的下山路上。
二人隔着三四米的距离,从杜凝的角度只能看见付文听圆润饱满的后脑勺。
果然,漂亮的让连后脑勺都是好看的。
杜凝又不免想起小师弟那张惊艳绝伦的脸。对
杜凝这样“肤浅”的人来说,一个人的内在美往往没那么重要,因为即使再善良美好的人杜凝也跟难与他们说上什么话,更别提深入交流了。所以在这种时候,美丽的皮囊总是会事先引起杜凝的注意。
付文听虽是恶毒了一些,却是实打实的好看。要说这仙门百家,五湖九州,哪会有不知道付文听大名的。
当然除了那张如天仙般的面庞以外,杜凝这个小师弟的实力也确实不错,好歹是没有辜负宗门的栽培。
付文听弱冠之年便已到金丹的境界,想来也是天赋异禀的天才了。
但就是这样的好苗子,在悟月宗也不过是中等偏上的水平。
悟月宗是个不太美好的地方,即使像杜凝这样迟钝的人也隐隐约约有所感觉,听闻悟月宗十八峰,几乎每年都有退宗的。
杜凝思绪逐渐飘远,却恍惚看见不远处一抹明亮的粉色。
想必是哪个峰刚进来的女弟子受不了宗门里的繁文缛节,才偷跑出来透透气。
杜凝没有过多在意,加快脚步跟上小师弟的步伐。
付文听似乎也早就发现了有他人在侧,一路上一直疾步行走,但那位弟子好像是在特意迎合他们二人的脚步,一路上只是不远不近的跟着他们。
杜凝和付文听一路无言,倘若放在以前,付文听一定会叽叽喳喳一路,虽然话里话外多数是对杜凝的阴阳怪气,但总好过现在的死寂。
自从付文听从无雁峰回来
', ' ')('后,杜凝很少有机会见到他,可能是这两年在无雁峰的经历,让他这个小师弟成长了不少,小孩子嘛,都是要经历教育才会成长的。
不知走了多久,二人终于到了山脚下,那位跟随他们一路的弟子也开始按捺不住。
杜凝实在想不清楚那位小弟子准备干什么,他纠结许久,正要开口,却见付文听转身吼道:“什么人在此,还不快快出来!”
话音刚落,却只见不远处的灌木丛晃了晃,从中走出来了一位着粉衣的“少女”。
杜凝眼看这少女觉得眼熟,正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少女抢先。
“你又磨磨蹭蹭的!又是想出言不逊吗!”
这话明显是对杜凝说的,可杜凝却被说道的迷迷瞪瞪的,他到底什么时候出言不逊了……
“小匀,你怎么在这里,不可无理!”付文听接话道。付文听看到少女后,表现的略微有些惊讶。
这话很明显,付文听同少女是认识的。但杜凝想的却是,按付文听的实力,应该早就察觉到少女在跟踪他们了,为何现在却装作这幅不知情的模样。
少女看见付文听,眼睛里瞬间光彩熠熠。
“付兄!”少女的嗓音立马柔和了好几个度,却还是有些低沉,与少女甜美的外表不太相符。
等到少女凑近了,杜凝定睛一看,才明白这位原来就是前几日在师傅殿门前遇到的那位将他当作歹徒的少女。
虽说是少女,可这少女未免有些过高了……
杜凝正想着,与付文听搭话的少女将目光缓缓移到杜凝身上,眼神里满是嫌弃与不满。
少女用不满的眼光打量着杜凝,杜凝不太适应他人审视的目光,只好不自在地扭开头。
少女看见杜凝的反应,更加生气了。
“付兄,就是他对我出言不逊!竟然还嘲讽我是女子,付兄怎么能与这样品行不端的人有所来往呢!”
少女忿忿不平地对付文听抱怨道。
在“少女”清澈又充满磁性的声线里,杜凝渐渐反应过来,这样一位雌雄难辨的人称之为少女属实有些勉强。
“少女“在一旁叽叽喳喳,付文听却看戏似的盯着杜凝,眼见杜凝尴尬的表情在脸上凝固,付文听依旧是一副玩味的模样,杜凝被他盯得无地自容,心想小师弟定是恨透他了,所以才不愿意错过一丝一毫他出丑时的表现。
在一旁叽叽喳喳不停的人似乎是有些累了,这才舍得将目光聚焦在杜凝身上。他又将杜凝上下打量了一番,才矜持的说道:“我叫谭书匀,是付兄的至交,你是何人啊?”
杜凝被谭书匀做作的反差吓了一跳,他在脑海里努力解释谭书云的这种症状,就在这个时候,付文听才缓缓开口:“书匀,不可无礼,这位是我的师兄,也是悟月宗首席大弟子,按规矩你也应尊称他一句师兄,还不快快向师兄赔礼。”
杜凝很是疑惑,他缓慢转头看向自己的小师弟,想要努力组织语言,但单凭他在画本子里看过的那只言片语,企图去形容他自己的心情,当是痴人说梦也不为过。
付文听在说完这一番冠冕堂皇的话后,十分自然的与杜凝对视。
他盯着杜凝的脸,那目光仿佛陷入沉思,又如锋芒,仿佛要将杜凝碾碎。
可杜凝从来就不是那种擅长察言观色的人,面对粉衣“少女”的咄咄逼人,他连辩解的能力都没有。
付文听微微颔首,他最是了解杜凝,却也最很杜凝。
“书匀,别闹了,快快向师兄问好。”付文听再一次解围道。
“久仰,我是谭书匀,悟月宗灵犀阁的外门弟子,师承秦长老门下,早就听闻杜师兄天赋异禀,今日一见属实不同凡响,对了,杜师兄,我是男子,并非什么姑娘,您可看清楚了!”
谭书匀的声音很好听,他长得也娇巧清美,只是说出来的话不那么漂亮。
虽然杜凝并不熟悉谭书匀,但凭他感觉,自己的小师弟和这位灵犀阁门下的弟子关系倒是不错。
倒也不怪杜凝多想,此时此刻,谭书匀的上半身都快粘在付文听身上了,却一点也没有准备分开的架势,于情于理都又些过于冒昧。
杜凝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最终只是生硬的点了点头,然后用发丝藏住了因为过于紧张而泛红的耳垂。
谭书匀似乎对杜凝的反应十分不满,以至于那明艳的脸上堆满厌恶。
可付文听似乎并不在乎少女三言两语的挑拨,
他笑吟吟地安慰着谭书匀,暗暗把被人抱住的胳膊抽了出来。
可谭书匀似乎是个傻的,完全没有注意到付文听的动作,他既而转向杜凝,用及不友好的语气说道:
“你就是传闻中悟月宗宗主的大弟子,真不明白像你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做付兄的师兄。”
杜凝久居庭院,极少和他人打交道,平时说过最多的话大概是对师尊毕恭毕敬的说的“遵命”了。
谭书匀是个不太聪明的孩子,以为杜凝不回答他是
', ' ')('看不起他,不把他放在眼里。
他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连灵犀阁的阁主都要看在他爹的面子上给他几分好脸色,凭什么这个鲜少露面有没什么本事的大弟子敢如此待他。
这个杜凝不过是仗着自己比付兄早几日进师门便如此傲慢,真是太不懂礼数了。
更何况这还是在外人面前都如此刻薄,私底下还不知道要怎么欺压付兄呢。
外界对杜凝的评价极少,但对杜凝和付文听着对
师兄弟的传言却也不是空穴来风。
杜凝和付文听极少一同出现在公共场合,二人言行举止也不似同门师兄弟那样亲密,甚至前些日付文听的弱冠礼杜凝都没有参加,这也不免让人们起疑心。因此二人不和的传言常有流传。
谭书匀仰慕付文听可谓人尽皆知,关于付文听的各种小道消息他简直可以出口成章,为此他一直对杜凝抱有不好的印象。
现在看来,这倒真不是他的偏见。
谭书匀这么想着,对付兄的怜悯就愈发深重,像付文听这样风光霁月的人本应有更光明的未来,师门却偏向一个不懂礼数的废物,这悟月宗宗主可真是瞎了眼了。
谭书匀在一番脑补后还想在开口讽刺杜凝几句,他走上前刚要作势,付文听就挡在了杜凝面前。
“谭师弟,你有心了,我和师兄此程下山历练,你还专门前来相送,真是耽搁了。”付文听用极为虚伪的语气同谭书匀寒暄着。
但谭书匀听不出来付文听是在赶他回去,杜凝也听不懂,心想着哪有他谭书匀这样送别的,未免太大费周章了。
可杜凝还是很有礼貌的拱手作揖,表示对谭书匀前来相送的感谢。
谭书匀和付文听皆被杜凝突然的动作惊了一下。
付文听很快反应过来,努力掩饰着笑意,抑制想要摸摸杜凝脑袋的冲动。
谭书匀本就是偷偷跟他们下山,如今被发现了也是说不清楚,好在付文听给他找了个台阶,但如此一来,他想跟着付文听的计划可就要泡汤了。
他本想撒撒娇,可付文听油盐不进。谭书匀见实在没有办法,见只好乖乖的回了山上。
回去的路上他还在想,这个杜凝属实有心机,说不过他就作揖赶他走,害他与付兄分离,付兄在他那还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头呢。
另一边,杜凝和付文听已经上了马车,打算去他们此行的
付文听对杜凝的感情是复杂的,杜凝又何尝不是呢。
纵使当时的仁慈给自己带来了不少麻烦,可杜凝还是不后悔为付文听求情。或许在某种意义上,这个老是捉弄自己的师弟早已经成为他不可或缺的家人了。所以当谭家小爷央求他帮忙照看付文听时,他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在他心里,付文听是晚辈,他理应承担起照顾晚辈的责任。
作为师兄,作为悟月宗的亲传大弟子,杜凝一直以来都异常刻苦。他不擅交际,应付不来各种流水般的会席,,左右逢源更是妄想。但小师弟与他不同,付文听身边有那么多朋友,甚至不乏谭家小少爷这样热烈的追求者。
杜凝也想过拥有朋友,可全师门上下除了当初的程远,所有人对他都是恨不得绕道而行。
后来因为自己让程远遭了罪,师门上下对杜凝的态度也愈发微妙。杜凝是个很难察觉他人心思的人,大概是人们的行为过于异常,才叫杜凝察觉出几分不对。
杜凝自小遭受的冷眼多了,这些背后的窃窃私语对他来说算不上什么。
可偶尔他也会心生神往,倘若自己可以像正常人那样有朋友该多么好……
转眼便是次日清早,付文听称得上是一夜未眠。
杜凝起的时候,付文听正拖着眼下的两兜青黑,神色不明的盯着他。
杜凝对他的行为视若无睹,非常坦荡的对小师弟说:师弟你休息好了吗,咱们快些启程,早日入京也好方便些。”
付文听如同一拳打在棉花上,他舟车劳顿不说,又主动担当杜凝的苦力,虽有仙术傍身,却难免心力憔悴。
杜凝见对方一言不发,便非常“实相”地回到自己的房里整理起来,留下付文听独自生闷气。
这边杜凝刚回到房里,耳边便传来了那位谭家小少爷的“呼唤”。
小少爷先是和他抱怨这里的环境多么恶劣,食物有多么难吃;又是和他诉苦自己对付文听无处安放的崇拜与思念。
“我在你屋子里等了好久都没见你回来,结果你居然留宿在了付兄的房里!哼,看来你们师兄弟之间的关系也并非传闻中那么岌岌可危嘛。
对了,付兄有没有和你提关于我的事情啊……”
杜凝还是头一次见到像谭书匀这么能叽叽喳喳的人。师门里的人大多克己又守礼,而且又极少有人待见杜凝,这么能聊天的人杜凝是在稀奇。
于是出于对晚辈的尊重和爱护,杜凝几乎对谭书匀的每一句话都有回应。
杜凝这般迟钝的人,难得他却理解谭
', ' ')('小少爷的幼稚。生于富贵人家的孩子,必定娇贵些,这还是杜凝从书上看到的。二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谭书匀是个标准的话唠,只要对方给个回复,他自己就能接个话茬出来。
“看来你也不像传闻中说的那么可恶啊。”谭小少爷又一次感慨。
“传闻中吗,传闻中我是什么样子?”杜凝有些好奇。
“哎呀,那些都是空穴来风,你不用听他们的,总而言之你这个朋友我是交定了,倘若以后再有人在背后妄言,我定会替你出头的。”
其实真正论起来,杜凝呆在侯府的日子不过七八年。自从被师傅选中成为亲传弟子后,杜凝便一直呆在山上。
倒不是杜凝没有想过要下山看看,纵然宗门对内门弟子管控严苛,仍然有不是人会偷偷溜下山去。杜凝的师傅手眼通天,对那些不相干的人基本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师傅说偷偷下山是为脱俗的人才能干出来的事,杜凝身为大弟子应该以身作则。
师傅还经常说,杜凝他是个老实的孩子,又不善言辞,一直呆在山上也是对他的一种保护。
如此种种,杜凝渐渐也就断了下山的念头。
第二天一早,杜凝和付文听便驾车离开了客栈。大抵是因为昨夜那位谭家小少爷的骚扰,杜凝今天的精神一直不太好,上了马车便开始有些困倦。
杜凝昏昏欲睡,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当杜凝像窗外探去的时候,才发现他们已经到了周国的京都城,此时此刻正拿着文牒准备进城呢。
在杜凝上山后的十多年里,人间也在不停发展,虽然世有仙人,但修仙者通常不会参与世俗界的纷争,对凡间的影响也并不大,世俗界大多数人还按部就班,只有少部分凡人怀揣着长生不老、荣华不尽的心思,狂热地痴迷修仙。周国凭借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和强悍的军队雄踞一方,理所当然的举办各式各样与仙界有关的大比和拍卖,其中最负盛名的便是宗门百家参与的丹药拍卖。
与修仙界的拍卖有所不同,周国举办的明面上是拍卖,实际上是各大宗门的炫技大会。大部分的修仙者不会参与拍卖,顶多是去凑个热闹,交流交流丹术。因为修仙界不可干预凡事,能流出的丹药甚少,何况拍卖上的大部分的丹药效果对修仙者来说微不足道,对凡人却是难得一见的珍宝。
付文听排队等待入京的时候也不忘观察四周,凡事近些天来京的不少都是奔着拍卖会来的,还有不少队伍浩大得堪比皇帝亲巡,想必是些大家族的人前来参与拍卖的。
好不容易排到他们二人,付文听刚递上了入京的文蝶,却见旁边的一个小侍卫连连摇头,通身边人低声说句了什么。
付文听察言观色的能力可谓一绝,他用灵力开了五感,轻而易举便听到了对方的密谋。
其实也不是没什么大事,不过是说周国皇室的八卦传闻,唯一值得关注的是两位皇子之间东宫之位的角逐。
不出所料,二人顺利入京。
杜凝也休息好了,明显比早晨有精神多了。
二人原计划是回先侯府探望杜凝的双亲,但却在入京排队时耽误了太多时间。待到二人将马车停在候府门前时,已经是正晌午了。
杜凝坐在车里向候府门前望去,侍卫俨然换过了一番,门前的装饰似乎还是没变,他对候府的记忆已经模糊,这么一番打量下来竟觉得格外陌生。
不过多时,杜凝二人便被几个小厮领进了候府。
杜凝也说不上来对这里到底抱有什么感情。在他年幼的时候便表现出异于常人的孤僻和安静。起初,他的母亲对他可谓是寄予厚望但杜凝不好读书,性格又孤僻乖张,渐渐的杜母也就失去了耐心。因此杜凝虽是候府唯一的嫡子,却并不受双亲爱护,反倒是他那些庶出的兄弟姐妹更会讨巧,深得杜父杜母欢心。
久而久之,候府里的仆人对杜凝的态度也变得微妙起来。明面上他们敬杜凝是嫡子会给他留几分面子,私底下却没一个愿意亲近杜凝的,甚至到后来,连他的贴身小厮都被发卖走了。
杜凝幼时也没有什么朋友,他没上过私塾,从来都是教书先生来府里教导他。那先生倒是封建得狠,在他心里死读书当好官便是唯一出路,杜凝提出的所有新奇的想法几乎都被他一一否决。教书先生还同杜凝父母提议“君子居于室,不为外物所扰”,因而杜凝被禁止出府,吃穿住行由下人伺候,对生活常
识了解甚少,人际交往方面更是一塌糊涂。
那时杜凝院子里种了一棵杏树,它便是杜凝儿时最好的玩伴,他时常坐在树上看杏花雨落满天,离开候府时,他最舍不得的也是那棵杏花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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